寶釵淡淡笑道:“你放心。莫要忘了我們的鶯兒女人最善喝酒,喝上十壇八壇隻怕方趁了她心願哩。”
寶釵點頭說道:“不曉得如何的,邇來隻感覺吃不下飯。倒是這火腿鮮筍湯的味道甚鮮,和著飯吃恰好。”實在她是自家人知自家事,她乍經此變,整日裡心亂得很,宿世此生的很多事情如一團團尋不到眉目的亂麻橫在她心頭,如何有用飯的興趣?就連這火腿鮮筍湯,也不過是勉強喝幾口,好不至頭暈目炫罷了。
寶釵聽到此處,恐怕她們東扯西扯,說到薛蟠身上,忙笑著從裡屋探身出來,揚聲道:“喝酒歸喝酒,如何說話聲音更加大起來了?這內裡的人如果不曉得,還覺得你們起了爭論哩。”
鶯兒點頭道:“我們女民氣中必定有籌算。你也跟了她這很多日子,幾時見她吃了虧去?便是我們家大爺那樣的人,一時不慎衝撞了女人,過些光陰還會想著賠不是哩。”
李紈方纔大哭過一場,此時冇精打采的,執意告彆,寶釵也不相留,忙送出了院子,再回屋看時,卻見孫穆和姚靜也分開了,待到問鶯兒時,鶯兒說孫穆臨走時說了,因姚先生知味齋店裡有些急事尚未措置,故未及道彆。
又過了一會子,寶釵飯畢,自去裡屋做針線,卻叮囑鶯兒茜雪二人不必陪侍,且放開手腳吃喝,休要孤負了這美酒好菜。鶯兒茜雪應了。
妄議仆人這個罪名但是不小。茜雪和鶯兒都驚出一身盜汗來,就要跪下告罪,寶釵眼疾手快給拉住了,笑著說道:“我剛纔是唬你們呢,做不得真。你們常日裡是多麼樣人,莫非我竟不知不成?如果那亂嚼是非的,也就不會這般相待了。隻要一樣,我方纔在裡屋聽得清清楚楚,本來是說姚先生的,如何說著說著,就說到我哥哥頭上了,豈不是越扯越遠了?”
茜雪歎了口氣道:“莫非你竟看不出來?我們女人為了大爺受了多少委曲,吃了多少虧了?”
寶釵倒有幾分哭笑不得,內心明白這定然是姚靜的主張。這日她趁薛阿姨不在家中,安排諸事,原擬治席請孫穆和姚靜同桌而飲的,預備了很多菜肴,想不到全然排不上用處。
姚靜再度冷靜無言。她本來覺得仰仗著高超醫術、超出這個天下的思惟認識以及對紅樓原著的熟知,遲早能夠叱詫風雲。但經寶釵提示纔想起來,這個天下的統治者都是一群唯我獨尊、殺個把人如同喝水用飯普通的傢夥,而所謂對紅樓原著的熟知,實在也並不是那麼好用。
鶯兒忙道:“聽香菱說,她在旁人麵前尚好,行事卻也妥貼。也不曉得是如何回事,竟跟我們女人不對盤,這才見了麵常常鬧彆扭。”
茜雪一鼓掌道:“恰是如許纔不好。我們家女人多麼樣人,豈能受了這等委曲去?見了她總要滿麵堆笑,拿個熱臉去貼人家,我替我們女人不值!”
茜雪實在是個直性子的人,常日裡拘束慣了,這日裡藉著些救治,一氣都發了出來,因道:“雖是如此說,可好歹是有門檻的。她這般無禮,連這府裡老太太房裡的傻大姐也比不上,就算再故意氣,單這條已經是不成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