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因外頭下了雪,寶玉和黛玉便留在此處,說談笑笑,同寶釵一起玩耍。薛阿姨心中自是欣喜,忙擺了幾樣細巧的茶果,又取出自家糟的鵝掌鴨信來給大師咀嚼,因寶玉說這個就酒纔好,又忙著命人灌了最上等的酒來。
寶玉將那“不離不棄、芳齡永繼”也唸了兩遍,點頭道:“這字果然與我的是一對。”
直到寶玉嚷嚷著要吃冷酒,薛阿姨情知短長,出言相勸,寶釵便在旁助著勸,言說酒性最熱,若冷吃下去,固結在內,以五臟去暖他,反而受害。
寶釵隻好默不出聲。薛阿姨又說道:“孃親豈有害你的事理?論家世,論品德,論邊幅,世上若尋來似寶玉這般的夫君,你另有甚麼不快意的?”
隻見林黛玉就坐在中間,一邊磕著褂子,一邊抿著嘴笑,見寶釵向她望過來,還是隻抿嘴笑,卻不肯說話。寶釵渾然不覺前事,見她這副模樣,猜想是惱了,正不解她因何事著惱,突見黛玉從揚州城帶過來的小婢雪雁來給黛玉送小手爐,言說是紫鵑姐姐叫送來的。黛玉遂借題闡揚,言道:“也幸虧你偏聽她的話。我常日和你說的,全當耳旁風,如何她說了你就依她,比聖旨還快些!”
寶釵聽了便說:“既是他們情投意合,又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我天然要避些懷疑。我縱要嫁人,莫非非要和人搶夫君不成?”
夜間睡覺時,薛寶釵不免就此事向阿誰聲音抱怨道:“……非要叫我靠近寶玉,就連那癩頭和尚說的話也在此時相合。不曉得的人恐怕還會思疑是我家趨炎附勢,為了親上加親使出下作的手腕,生掰出這金玉之說呢。也不曉得林mm聽到了,如何看我。實在我是寧肯離寶玉遠遠的,隻和姐妹們玩的……”
一言未了,已經被薛阿姨打斷,隻見薛阿姨嘲笑著說道:“一定情願?傻女人,你當人間如寶玉這般人才家世的,又有幾個?何況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更與彆人分歧。你倒要加把勁,彆被彆人比下去了纔好。”
話說到此處本已能夠止住,另起話題,豈料鶯兒偏要將金鎖的來源講清楚,道:“是個癩頭和尚送的,他說必須嵌在金器上――”
這本是勸哥哥薛蟠時,薛寶釵再熟不過的套路,說的時候也未想太多。寶玉固然孩子氣,卻並不是不講事理的人,目睹他放下了冷酒,命人暖來飲用,寶釵大有可功成身退之感,誰知早觸怒了一個。
……母女兩報酬了姻緣之事爭辯不休,最後終究達成分歧定見,薛寶釵暫以入宮待選為重,但須對寶玉更加和睦,以免寒了王夫人之心。
寶釵待聽至此處,才曉得黛玉因寶玉聽了本身的話,不吃冷酒,是以不滿。想來黛玉必定常日裡也說過近似的話,寶玉小孩子心性,由著性子,未肯多聽。現在見寶釵不過說了一句,寶玉便聽了,故而藉此挖苦他。
就在這時候俄然間內裡有人報說“林女人來了”,寶釵不由得精力一振,定睛看時,公然見林黛玉身上罩著大紅刺緞對衿褂子,搖扭捏擺地走進門來。
薛阿姨道:“此處原冇有外人,不過是我們母女倆暗裡裡一說。這事成不成還兩說呢。哎,你這孩子,先前我叫你幫寶玉戴頭笠,你隻當冇聞聲,倒是林姐兒搶了個先。她和寶玉是從小一處長大的,又夙來是情投意合,兩小無猜的,隻怕老太太會方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