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傳聞,你的宗子本年六歲了?”
和珅恭謹地應道:“多謝吳公公提點。”
和珅臉上緩慢閃過了一絲驚奇,明顯冇想到弘曆宣他覲見竟是這個收場白,忙受寵若驚地答道:“回皇上,勞您惦記,犬子上個月剛滿六歲。”
弘曆批了一會兒摺子,就聽寺人稟報:“萬歲爺,和珅到了,正在外頭候著呢。”
饒是奪目油滑如和珅,聽了這話都愣住了,就像被從天而降的大餡餅砸中,鎮靜得臉頰都在微微抽搐。
男人抬起臉,申禾早就按捺不住往他臉上打量,隻見他麵若傅粉,唇若塗朱,好生清秀俊朗,和二十一世紀王剛扮演的和珅冇有半分類似。
父子二人一時無話,豐紳殷德望著父親數日內白了大半的頭髮,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不管是誰,內心都明白,這或許就是父子倆最後一次見麵了。新帝恨和珅入骨,肯給他留給全屍已是恩情。
屋子正中擺放這一張軟背座榻,窗台上擺設著各種文房器具,入目標明黃色讓申禾悄悄心驚。古時候,按例隻要天子纔有資格利用明黃色,如果申禾冇猜錯,這裡應當是某位天子的禦書房。
和珅雙目通紅,他深吸一口氣,極力讓本身的聲音聽起來普通一點:“吾皇聖恩,主子冇齒難忘。”額頭重重地磕在金磚上,直到弘曆分開三希堂,都冇有抬起來。
至於那位眉眼頗似和珅的少年郎,必然是和珅的宗子豐紳殷德。因著他額駙的名頭,躲過一劫。
說完這一句,便像再也冇了懷念,三尺白綾懸於梁上,他最後看了一眼這塵凡間,便將那板凳一踢,滿清第一贓官和珅,終究縊死在大獄裡。
申禾的目光轉向一旁的東板牆,細數上頭吊著的轎瓶個數,一共十四隻!
總管寺人吳書來聽了這話,驚得渾身一顫,又諱莫如深地瞥了一眼跪著的和珅。
和珅頓時又磕了三個響頭,啞聲道:“主子惶恐,主子萬壽無疆。”
來人辦理好獄卒後,衝著角落裡渾身肮臟的犯人淒聲喚道:“阿瑪,阿瑪,孩兒來看你了。”
弘曆深深地看著微垂著頭的男人,半晌深深歎了口氣:“傳朕口諭,和珅在戶部左侍郎、吏部右侍郎任上,經心竭誠,為朕分憂,勞苦功高。本日起在禦前大臣上學習行走,其宗子敏而好學,誌存高遠,特賜名豐紳殷德,其與和孝公主,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待年行婚禮。和珅闔家旗籍抬入正黃旗。”
吳書來折返回三希堂時,看到和珅仍然保持著額頭觸地的姿式,忙低咳了一聲:“和大人,快起來吧,皇上已經歇下了。”
申禾的目光上移,看清屋中匾額的一刻,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匾額上寫著三個大字:三希堂。匾額下方是一副春聯:“度量觀古今,深心托豪素。”
北京的春季是霧霾的多發期,臨行前申禾特地籌辦了一摞口罩。下了高鐵看著灰濛濛地天空,申禾無聲地歎了口氣,確認了一下集會的地點,就解纜前去預先定好的旅店。
正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書中描述的和珅府邸再都麗堂皇,也不如親眼一見。恭王府的旅客每天都爆滿。申禾對忽悠旅客的福字貼畫、小書攤裡的《和珅秘傳》都冇有興趣,他此行是想親眼看一看,恭王府裡那塊來源不明的福字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