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經綸聞聲笑了笑, 這回並未謙遜曾九,而是搶先為首地跨進了花廳中。曾九曼步厥後, 隻覺屋裡一陣暖氣撲人, 彷彿燒了地龍,便抬手將貂裘解了開, 順手遞給身畔奉侍的婢子。再一抬首傲視, 便見幾個穿著各彆地男人自裡間湧出, 前後整齊道:“見過教主。”
曾九卻快速輕聲接過話來:“我不管你教中有甚麼齟齬。”她兩眸眨也不眨的望住他,當真道,“我隻是不想教你死。”
向經綸沉吟道:“你想要甚麼?隻要我有。”
向經綸亦笑道:“不忙閒話。諸位,請一併入內就坐。”
二人相互凝睇半晌,觥籌交叉聲中,向經綸忽而微微一眨眼。他麵色未變,可不知如何,曾九內心卻感覺他已笑了。這般一想,她亦睫毛扇動,兩眼秋水悄悄一眨。
他正自沉默,身邊並立的一個寬袍寶帽的白叟忽而張口說:“既然教主與才子有約,我們不便打攪雅興,不如告彆罷。”他生得高鼻深目,神態冰冷,倒是一個西域人。
又過數日,這天午後曾九又提來食盒與他送湯喝。
辛英舉杯一滯,瞥見燈下她月眉雲鬢,楚楚照人,火氣也散個七七八八,心道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女人罷了,我與她有甚麼好置氣,便嘴唇一動道:“曾女人客氣了。”又忍不住問道,“女人家中長輩如何稱呼?”
她倒是不怕來人抨擊,但是不能就這麼便宜了某個暗溝裡的王八蛋呀。
而曾九見他擱筆,和順一笑道:“湯快涼啦。”
向經綸聞聲心中一動。
此時夜色漸深,婢子弦曲一轉,又作清幽委宛調。韓康豪興漸歇,忽憶起曾九席間憊懶,不過偶爾與教主低聲談笑兩句,忽而張口親熱問道:“剛纔聽辛兄弟說,曾女人藥毒成就高超不凡,想必師著王謝,或是家學淵源罷?”
走到近處, 隻見廊簷下垂首立著幾個綠衣婢子, 並幾個白衣繡火焰的教眾, 見到向經綸後紛繁施禮不提。聽到響動,屋裡人闊步掀簾而出, 恰是多寶獅王晁禪。他與向經綸二人目光照見,搶先笑道:“教主來得恰好。韓左使並寶樹王等幾位兄弟也在, 正有事來稟告。”他說罷, 先回擊替向經綸挑了竹簾子, “教主請。”
要說世事總這般奇特。她說了實話,慣冇人肯信的;扯個謊來,世人卻不生疑。
待曾九與幾人相互認得,他才沉聲道:“他們俱是鄙人的叔伯長輩或手足兄弟。鄙人弱冠之齡繼位教主,常整天惶恐不堪。數年以來,若非仰賴他們經心攙扶,我這個教主必然萬難服眾,更遑論將教中事件一一摒擋得清楚明白了。這一番密意厚誼,鄙人常常想起,心中都極是感激不儘。”
韓康點了點頭,沉聲道:“不錯。”他看了一眼曾九,竟冇有避諱,而是直言道,“我們起初在鳳陽府設下分壇多處,現在陣容頗強大了幾分。今歲水災雖不重,但糧收還是暗澹,很有些莊戶人家日子捱到過不下去。非獨鳳陽艱钜,邇來鴿報裡如此景象甚多,粗粗數來足有十餘處罰壇都是這般風景。”他兩手抱拳,語氣極誠心道,“依部屬之膚見――”
如許一種莫名的歡愉相諧,本便是人活一世極難能巧遇的。有些人即便縱情歡場,人老油滑,終其平生也一定有幸會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