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人很多,但恰是因為人聲鼎沸,喧嘩喧鬨,關素衣纔敢暢所欲言。大師都在群情,喝采,拊掌,誰有空去聽旁人說些甚麼?何況秦淩雲這堂堂鎮西侯坐在此處,又有很多侍衛手握刀柄全勤防備,誰有阿誰膽量靠近?
“治,便是治國。法家主張酷刑峻法,儒家主張仁愛通達,一緊一鬆,一嚴一寬,而鬆緊寬嚴孰優孰劣,誰又能帶領邦國走向昌隆,這便是法家與儒家爭鋒的核心。亂世當用重典,亂世當行仁政,而魏國亂世剛過,亂世未鳴,在峻法與寬仁之間更需脈準標尺。然,法度的寬嚴輕重,隻是當政者需考慮的題目,淺顯人無權決計,更難以企及。但百姓百姓受夠了戰亂之苦,天然更偏向於安寧平和的餬口,因而對仁政的巴望和賢明聖主的擁戴便空前高漲。撇開口舌之利,單從實際角度與民氣所向來看,該當是徐廣誌大獲全勝。”
聖元帝深覺得然地點頭。
台下,徐廣誌公然一來就占有上風,旁聽者亦連連點頭表示認同。關素衣盯著那人趾高氣昂的臉,調侃道,“儒家治國便似小兒炊戲,看著像模像樣,卻畢竟難成氣候。”
秦淩雲咳了咳,又衝嫂子使了個眼色,提示她皇上就在此處,便是打狗也得看仆人。當然,若皇上不在,她想如何罵都成。說到底,他對葉婕妤的感觀也很糟糕,走路三搖兩晃,彷彿隨時會暈倒,說話顧擺佈而言他,涓滴不見利落,與關素衣比起來,那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然皇上喜好,旁人便也冇有置喙的餘地。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一旦遇見,怎舍錯過?
李氏是個爆炭脾氣,聽了流言,當即就啐道,“呸!好一個狗仗人勢!”
他幾次思忖,幾次回味,幾次批評,因而更加沉迷。好,好一個關素衣,好一個帝師以後,公然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不,該說是朽木開出繁花纔對!
聖元帝聽入了迷,正漸漸咀嚼這些話,卻又聞關素衣冷道,“侯爺莫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儒家學派雖說盛產偽君子,但也有真正憂國憂民的仁人義士,比方我祖父和父親。”沾了一點茶水潤喉,她話鋒驀地一轉,“論劃一腐敗,儒家不如法家,論兼愛天下,儒家不如墨家,論保衛邦國,儒家不如兵家……但儒家卻有一點,是諸子百家難以企及的,亦是皇上最為推許的,單憑這點,便足以令他做出‘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的決定。”
“說得好!”忽納爾用彆扭的雅言讚歎。
外族大漢眼巴巴地看過來,惹得關素衣輕笑,“因為他的學說不應時宜,可修身齊家,卻難治國平天下。弟子請學稼,子曰焉用稼,因而久而久之,儒生多以讀書為榮,勞作為恥;遇見臨陣脫逃的兵士,傳聞對方要回家儘孝,奉養父母,他不但不究查刑責,反倒大加讚美,倘若鼓吹出去,隻會令逃竄的兵士越來越多,終致邊關無人抵抗外悔。不勞作,焉有飯吃?不禦敵,焉有命活?如許的官員哪個天子敢用,也不怕三五年疇昔將邦國治成一片赤地,而滿街都是之乎者也的儒生,臨到對敵、勞作,呼啦啦一下全跑光,美其名曰回家儘孝,這叫上頭如何說?”
秦淩雲驚詫看她,彷彿被她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行動嚇住了。要曉得,這位貴主兒但是帝師的孫女。帝師是誰?儒家學派的巨擘泰鬥,他白叟家手把手教出來的高徒卻說儒家治國如同小兒炊戲,倘若叫旁人聞聲,樂子可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