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禦史一乾人連著騾馬牲口,亂鬨哄進了西門府,自有西門府上的家人將牲口們請到槽上,添上好些黑豆、黃豆、水泡豆兒請它們享用,那些仆人書吏門子人等,另在配房中管待,獨宋禦史帶了親信的從人,直趨正廳中入坐,清河三官亦步亦趨地緊隨在前麵,脅肩諂笑地阿諛。
“謝大人賞座!”清河三官倉猝爬起。賀提刑、周守備武職出身,身子骨健壯,李知縣倒是四體不勤的文官,跪了這麼半天,腿腳都麻了。聽到終究能夠坐椅子了,心下歡愉得真如得了大赦普通。
宋禦史“哦”了一聲,凝神道:“你說的,莫非便是前幾日秋閨武試當中,阿誰以十八歲之身,藝壓全場的少年豪傑夏承恩?”
但聽得幾聲,卻感受有些不對味兒,那音樂卻不是聽慣了的蕭韶盈耳,而是輕浮中帶著放lang,固然彆有一種蕩民氣魄的神韻,但暗裡裡聽聽那還罷了,這當眾吹奏出來,卻實在不成個彆統。
大鵬展翅風雲起,鬼蜮含沙羅生。卻不知西門慶休咎如何,且聽下回分化。
卻聽那宋禦史又道:“本來所謂的星主臨凡,這等民風之事,是那采訪使韓文光的職責,本官我不該插手纔是。但爾等三人,卻庸庸碌碌,臨事無機變之才,豈能替聖上牧民,做一方父母?說不得,本官也隻好儘一儘監察之職,向聖上啟奏一本,將爾等開除發配,則天下幸甚,萬民幸甚!”
因而,宋禦史喚起跪著的清河三官,便在小孀婦上墳的伴奏聲中,施施然進了西門府。不移時,眾口成碑,早已顫動了東平府,抬起了清河縣,都說巡按老爺也認得西門大官人的星主之名,到他家道賀吃酒來了!慌得處所上大小官吏,無不衣冠打扮,文臣抱了抄本,武官各領本哨人馬,把住西門府擺佈街口服侍。
周秀一時候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來。
一進正廳,那宋禦史便命從人關緊了廳中門窗,退到廳外扼守服侍,廳中便隻留下宋禦史和清河三官。李知縣上前再拜:“大人此來,卑職們有失遠迎,實在是罪該萬死!卻不知大人之來,有何要事?若用得著卑職們,赴湯蹈火,義不容辭!”
一番話說得李知縣口乾舌燥,見宋禦史另有不信之意,李知縣便現身說法起來:“大人,不日前卑職家中,通家大小儘皆得了一夢,夢見我父親因佛前供了功德炊餅,是以消了宿世罪孽,已托生到福祿之地去了。大人若不信時,可派人到我家中,上高低下,一問便知!”
夏提刑滿麵紅光,恭聲道:“恰是小犬!”
李知縣心中暗喜:“若點頭點成了風俗,再想點頭可就難了!”當下便接著道:“正因我聖朝無闕事,以是才君正臣賢。遠的不說,便提及山東境內,哪個不獎飾巡按監察宋大人神目如電、清正廉潔?”
李知縣便道:“謝大人!想我聖朝聖祖明察秋毫,防微杜漸,以一道聖詔,將一乾妖妖怪怪、魑魅魍魎都不準於抽芽狀況,這是多麼的雄才大略啊!百不足年,我大宋風調雨順、海晏河清,一賴今上聖明,二賴聖祖餘蔭而至也!”
賀提刑、周守備都是武人,雖有一肚皮委曲要訴,但倒是茶壺裡煮餃子――有貨倒不出來。隻要李知縣飽讀了聖賢書,於那指鹿為馬、倒置吵嘴的本領,甚是精熟,當下便免冠叩首道:“大人開恩,卑職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