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特……奇特的人，奇特的話。布暖冇有放在心上，誰知第二天夏家九郎真的托了媒人來提親。

布暖出世在詩書大族，父親布如蔭，是從六品通事舍人，文縐縐的一個學者，很有些詩意才情。母親沈氏是王謝閨秀，和父親的含蓄溫吞恰好相反，母親身力判定，有著大唐女性最光鮮的脾氣特性。

布暖感覺丫頭的聲音在穹隆那頭迴盪，怔在那邊回不過神來。

布暖的哮喘是孃胎裡帶來的弊端，調度了幾年已經略有好轉，但春季輕易複發，以是布夫人絕對製止她在牡丹盛放的時候外出。布暖生出無窮難過，天孫蜜斯們花會上吟詩作賦，她卻在高樓上孤負這大好春光。

布暖涉世不深，伏在視窗懵懵懂懂，“你問這乾甚麼？”

模糊想起之前的事，也是這月份，當時寒食才過，恰是踏青玩耍的好時節。武後當政，女性空前束縛，大街上絡繹的人群裡稠濁了那麼多的閨閣女子。彼時布暖十三歲，恰是活潑靈動的年紀。她神馳內裡的天下，轉頭瞥見牆上掛著美人鷂子，搬著杌子就去摘，一麵號召鋪衾的香儂，“把我的紗笠找來，和母親稟報一聲，我要出去放鷂子。”

這是門登對的婚事，夏家九郎是中書侍郎的公子，溫文爾雅，幼年有為。夏家是知禮的人家，納彩、問名、納吉、納徵一樣不落。本年三月布暖及笄，夏家來請了期，婚期定下了，蒲月初八，上上大吉的好日子。

統統順風順水，卻彷彿和布暖無關，兩個家屬聯婚，不但單是為促進良緣。布暖隻見過夏家九郎兩麵，談不上喜好不喜好，不過父母之命媒人之言罷了。她曾經抗議過，但見效甚微，厥後放棄了。歸正遲早要嫁人，嫁誰都是一樣，所幸夏家九郎長得不丟臉，她還能姑息。

布暖嚇了一跳，紅著臉啐，“狂生，登徒子！”

玉爐很憤恚，“病死倒也罷，偏是和人打馬球，墜馬摔死的。”

布暖隻要茫然點頭，隔著窗上細縫，遠遠瞥見布府的馱轎搖擺著拐進衚衕，侍從大聲搖著著馱鈴通傳，她轉頭問，“是父親返來了麼？”

布暖被母親哭得揪心，坐在繡墩上幽幽長歎。

香儂側眼看她，安撫道，“再過些時候吧，逞一時之快，轉天又臥床不起，何必來！等牡丹花謝了再出門不遲。”

布如蔭上樓來，看了夫人和布暖一眼，布暖忙欠身施禮叫了聲“父親”，布如蔭擺了擺手，坐在胡床上滿臉晦澀。

布暖當時候有濃烈飽滿的豪情，卻又無處宣泄，唉聲感喟的特長指撥弄花梨幾上的幾根車前草。沉默了半天，俄然又跳起來，拎著鷂子線到窗前，把那美人鳶使儘往外擲。春季風大，竟帶起了兩翼，杳杳向上飛去。她大聲喝彩起來，雲緞廣袖獵獵伸展，暴露烏黑如玉的雙臂。

那少年笑嘻嘻拱手作揖，“蜜斯錯了，登徒子並不好色，不過是鐘情荊布妻罷了。蜜斯拿我比登徒子，三生有幸焉。鄙人姓夏，家裡行九，名景淳，小字九郎，請蜜斯千萬記著。本日另有要事，待明日九郎再來拜見蜜斯，一言為定。”說完便沿抄手遊廊，往垂花門逶迤去了。

布夫人也是出自長安王謝的蜜斯，固然曉得本身這幾句話有點不講理，可為了女兒的畢生，那裡還顧得了那些！理直氣壯的辯駁道，“你隻想著臉麵，你那張老臉值幾個錢？這可乾係到暖兒的一輩子，我甘願被人戳脊梁骨，哪怕他們把我告上公堂，我還是還是如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