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誌問道:“甚麼毒物傷的?”沙天廣道:“程老夫子勉強支撐著返來,已說不出話了。也不知是中了甚麼毒。”袁承誌道:“幸虧有朱睛冰蟾在此。”取出冰蟾,將蟾嘴對準傷口,伸手按於蟾背,潛運內力,接收毒質,隻見通體烏黑的冰蟾垂垂由白而灰、由灰而黑。胡桂南道:“把冰蟾浸在燒酒裡,毒汁便可浸出。”青青忙去倒了一大碗燒酒,將冰蟾放入酒中,公然縷縷黑水從蟾口中吐出,待得一碗燒酒變得墨汁類似,冰蟾卻又純潔烏黑。這般吸毒浸毒,直浸了四碗燒酒,程青竹身上黑氣方始淡退。
單鐵生已見到袁承誌和青青,搶上前來,將鐵尺往腰間一插,向承誌長揖到地,連稱:“小人該死,小人該死!”承誌驚詫不解,說道:“單頭兒請不必客氣,到底是如何回事?”單鐵生道:“請兩位到亭中寬坐,小人漸漸稟告。”三人在亭中坐定,單鐵生把這事的後果結果說了出來。
本來上個月戶部大庫接連三次失盜,給劫去數千兩庫銀。天子腳底下乾出這等大事來,立時九城震驚。天子過不兩天就曉得了,將戶部傅尚書和五城兵馬批示使狠狠怒斥了一頓,諭示:一個月內若不破案,戶部和兵馬批示司衙門大小官員一概撤職嚴辦。
青青笑道:“你不說,誰曉得你的心眼兒啊!”單鐵生道:“但是這件事又如何能說?我們隻盼袁相公息怒,賞還庫銀,救救都城裡數百名公差的百口長幼,那知袁相公退回我們送去的東西,還查知了小人的名字和匪號,大撒名帖,把小人懲戒了一番。”青青隻當冇聞聲,涓滴不動聲色。
單鐵生凝神半晌,說道:“沙寨主,那老乞婆問到‘金蛇王’三字,程幫主又中了劇毒,我倒想起了一批人,那是不久前惠王府招賢館中請來的。”沙天廣道:“是嗎?叨教是些甚麼人?”
程青竹睡了一晚,袁承誌次日去看望時,他已能坐起家來伸謝。袁承誌搖手命他不要說話,請了一名北都城裡的名醫,開幾帖解毒清血的藥吃了。保養到第三日上,程青竹已有力量說話,才臚陳中毒的顛末。
袁承誌忙即扶起,深思:“那些盜銀之人固然彷彿不是善類,但他們既跟官府作對,我又何必互助這等肮臟公差?何況搶了朝廷庫銀,那也是幫闖王的忙。”隻淺笑點頭。單鐵生求他幫同拿訪。袁承誌笑道:“拿賊是公差老哥們乾的事。兄弟固然不成器,還不致做這類事。”單鐵生聽他語氣,不敢再說,隻得相揖而彆,和兩名公差怏怏的走了。
單鐵生又道:“小人當時心想,以袁相公如此豪傑,如此成分,怎能來盜取庫銀?就算是他部下人乾的,他白叟家得知後也必嚴令製止。厥後再加以揣摩,是了,是袁相公要我們都雅來著。這麼一名大豪傑來到京師,我們竟冇來驅逐拜見,實在難怪袁相公活力。咳,誰教小人瞎了眸子呢。”青青向他那隻白多黑少的獨眼望了一望,不由得噗哧一笑。單鐵生續道:“是以我們趕緊補過,每天到府上來存候賠罪。”
程青竹道:“當時我又驚又怒,躍開幾步,待要發掌反擊,不料右臂竟已轉動不得,全然不聽使喚。這老乞婆森然問道:‘程青竹,你是“金蛇王”的部下麼?’我說:‘是又如何?’她說:‘那就要取你性命!’磔磔怪笑,直逼過來。我急中生智,左手提起一桶豆花,向她臉上潑了疇昔。她雙手在臉上亂抹,我乘機發了兩枝青竹鏢,打中了她胸口,總也教她受個好的。這時我再也支撐不住,轉頭往家裡疾走,厥後的事便不曉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