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有仆人在打掃,另有和尚收支,瞥見他牽著我的手,都麵帶駭怪。羅什叮嚀仆人喚我夫人,和尚喚我師母。理家之事,今後由我來做主。他帶著我走進主屋的會客堂。正中設一張非常講求的羅漢榻,兩邊是低矮一些的小榻和幾案。案桌上供奉著佛祖像,嫋嫋檀捲菸靄升起,整間屋子暗香淡雅。
他大風雅方地任我看,不像少年時動不動就臉紅了。見我一向看不敷,他有絲好笑,伸手想拉我。
被他問得啞口無言。的確,他不管對姚興說了甚麼,都不會竄改這個驚世駭俗的記錄。唉,隻是心中仍舊有些不舒暢。看他風清雲淡地毫不在乎,想想又豁然了。他說了甚麼並不首要,歸正後代總會如許寫。以是,何必在乎呢?
他翻身覆上我,璀然一笑:“是啊,是重了些……”
陽曆三月中旬,園子裡的桃花開了。望不到頭的紅雲鋪天蓋地。清風揚起,掃過枝頭,粉色的花瓣飛絮般揚在天空,輕旋下落在他高瘦的身上。他在落英繽紛中對著我笑,過儘千帆的超然風采如化外仙山之人。
我點頭。我曉得他。羅什到了長安後收徒三千,人才濟濟。此中最有才調的被稱為什門四聖八俊或十哲,而僧肇位列第一。統統漢人弟子中,他跟從羅什時候最長,受益最多。他留下了四篇高程度的論文,先人合編為《肇論》,成為三論宗的首要文籍。可惜年僅三十一歲便死了,不然,他能夠更有作為。
“朕略有耳聞。聽聞國師之妻雖是龜茲公主,倒是漢女。溫文嫻淑,才慧過人。十六年前已有身孕,可惜難產仙逝。”
跟他這麼久,還是第一次住得這麼豪華。他的傳記中說他“不住增坊,彆立廨舍,供應豐盈”。姚興待他,的確是非同普通。
與僧肇再說了會話,姚興頓時要到了。羅什牽起我的手往屋外走。在屋子裡待了兩天,現在才走出房門。之前渾渾噩噩之時,底子冇重視本身到底身在那邊。隻模糊記得在草堂寺裡與他相見後,他擁著我走了不到一刻鐘。可見他的居處離草堂寺不遠,但卻不在寺內。
慧皎《高僧傳 僧肇》:“釋僧肇,京兆人。家貧以傭書為業。遂因抄錄,乃曆觀經史備儘墳籍。愛好玄微,每以莊老為心要。嘗讀老子德章。乃歎曰:‘美則美矣,然期神冥累之方,猶未儘善也。’後見舊維摩經,歡樂頂受披尋玩味。乃言:‘始知所歸矣。’是以削髮。學善方等,兼通三藏,及在冠年,而名振關輔。時競譽之徒莫不猜其早達,或千裡趍負入關抗辯。肇既才情幽玄又善談說,承機挫銳曾不流滯。時京兆夙儒及關外英彥,莫不挹其鋒辯,負氣摧衄。後羅什至姑臧,肇自遠從之,什嗟賞無極。及什適長安,肇亦隨返。”
姚興現出恍然大悟的神采,順著羅什的目光高低打量我:“難怪法師在講經時有如此驚人之舉,本來此宮女與法師之妻邊幅酷似。法師乃至情之人,這麼多年還是掛念於心,朕實在敬佩。”
他正要讚歎,我感喟:“我帶來的是200度的老花眼鏡,這是五十歲擺佈的人最常見的度數。但不必然精確,最好應當到病院去驗光配鏡。唉,可惜你去不了……”
一個年青的和尚侷促地踏進屋,站在視窗陽光透進的處所半垂著頭。我打量一下,年紀不超越二十。眉清目秀,身材薄弱,陽光暉映下如同一張透明的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