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塵下得樓來,隨即直奔酒窖而去。他知沙盜既已來到長安,毫不會錯過這第一酒樓的美酒。排闥而入,果見沙盜一如初會之時,正各自盤膝而坐,暢懷痛飲。一口黑漆鏢箱孤零零置於牆角。世人聽得門聲,各自去摸劍柄,待看清來客,儘皆甚喜。
話猶未了,忽聽樓下傳來一聲極慘痛的哭音,拖著長聲,似是個老婦所發。又聽得小二等七嘴八舌地叫道:“本店本日暫不停業。”“那裡來的瘋婆子,快快出去!”曹振彥微微皺眉,端起酒杯,道:“江公子請。”二人飲了,曹振彥正待開口,卻見一老婦跌跌撞撞的衝上樓來,穿戴破衣爛衫,滿麵菜色,另有小二追上拉扯,嘴中不住謾罵。
那老婦已衝到近前,抓住曹振彥衣衿下襬,哭道:“縣衙?我倒是去了,彆說是斷案的大老爺,就連半個鬼影也冇見著啊!大人,您可要為我做主,那群殺千刀的沙盜,昨夜到我家來搶了銀子,我們是貧苦讀書人家,那點全數的產業……”小二在她腰間踢了一腳,罵道:“一點銀子,又打甚麼緊了?沙盜怎不一刀砍了你這老骨頭落得潔淨?”
江冽塵向那鏢箱橫了一眼,道:“那破銅爛鐵的鏢箱,幸虧你還留著,不知要在我麵前做哪一齣戲?”沙老邁愣神半晌,已明其意,正色道:“江兄弟,我沙老邁是個粗人,在武林中亦是名聲不佳,算不得甚麼君子君子,但說出來的話,卻還是一言九鼎,毫不會做那出爾反爾之事。”江冽塵嘲笑道:“你若並未開箱,現在該當在荊溪相候,怎會來長安自投坎阱?隻盼你莫要跟我說,水路不熟,乃至丟失了方向?”
曹振彥長身站起,怒道:“做甚麼?本府叮嚀過,本日接待高朋,不準閒雜人等進入,你們隻當作耳旁風麼?”那小二慌不迭道:“小人不敢!這……這瘋婆子直闖出去,口中直嚷著要告狀,勢如冒死,我們卻也不敢硬攔。”曹振彥不耐道:“告狀?讓她去縣衙啊!在此羅唕甚麼?”
江冽塵深思道:“這群人甚是癡頑,料來半晌之間也編造不出這番說辭,他們要如此騙我,也實無好處。”麵色登和,道:“如此,你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鄙人向你賠個不是。”沙老邁忙道:“不敢。”江冽塵回身凜然道:“那我便同你們作筆買賣,你先放了湯長途,救你弟兄一事儘交與我。事成以後,再將那鏢箱給我。”說罷不待沙老高文答,倏忽一晃,已自出窖。當真是來去如風,不著陳跡。
沈世韻滿身微微一震,要說這群火伴中,除南宮雪時不時給她幾分神采看,旁人均是待她極好,唯有此人令她捉摸不透。大要彷彿老是陰沉冷酷,公開裡卻將統統瞭然於胸,莫非本身的實在身份已給他看破了?曹振彥倒是雙眉一軒,道:“你說韻女人麼?便是荊溪沉香院繼穆青顏以後的一代名花魁?當真好笑之極!一個青樓女子,也配得這般跟本府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