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明默誦一遍清心咒,目光落在她纏著粗布的指尖。
……
他官服上銀線繡的雲紋浸著血,卻仍不忘將茶青宮絛係在她腕間。
裴驚竹劍尖挑落陸竟遙的官帽,暴露底下刺著靛藍圖騰的頭皮,“皇後孃娘有旨,安昭公主禁足長秋宮。”
墨汁在宣紙上洇開一朵墨梅,她擱下狼毫,望著窗外被春雨打濕的海棠發怔。
淨明在她身側跪坐,目光落在她執筆的手上。
雨聲漸密時,她聞聲廊下傳來五皇子特有的跫音,三輕一重,好似他們初見那日的更漏聲。
淨明嗅到淡淡藥香——昨日她為武僧包紮刀傷時,也是這般氣味纏繞著血腥氣。
她輕笑,腕間白玉鐲與紫檀佛珠相撞,收回清脆聲響。
未時三刻,藏經閣內檀香環繞。
沈青黛驀地一僵,她俄然認識到,裴驚竹早已不是當年阿誰裴驚竹了。
淨明後退半步,目光掠過她頸間紅痕——那是三日前明妃賜的白綾留下的印記。
隻昂首合掌道:“怎會,女施主自便。”
檀香在銅爐裡嫋嫋升起時,沈青黛正跪在蒲團上謄寫《心經》。
藏經閣的鬆煙墨香裡混進一縷檀香,她抬眼瞥見淨明執傘立在廊下。
淨明推開朱漆門扉時,沈青黛已端坐在蒲團上,案前攤開一卷《地藏經》。
“女施主用的甚麼香?”
……
她抬眸含笑,“這處梵文我總寫不好。”
竹簾彆傳來木屐踏過青磚的聲響,她將衣袖往下扯了扯,遮住腕間猙獰的鞭痕。
“未時三刻,藏經閣見。”
淨明就是在這時推開了禪房的門。青灰僧袍掃過門檻,他垂眸合十:“女施主,該用齋飯了。”
“小師父來得恰好。”
地牢外忽起兵戈之聲。沈青黛將密信投入炭盆,火舌竄起的頃刻,她瞥見裴驚竹的玉色手指挑開珠簾。
秋雨初霽的淩晨,慈恩寺的晨鐘在霧靄中盪開波紋。
話一出口,他便悔怨了。
……
他回身將金箔嵌回燈盞,銅鏡中映出沈青黛拜彆的背影。
“聽聞淨明師父曉得梵文,不知可否指導我謄寫《地藏經》?”
“無妨。”
窗外驚雷炸響,淹冇了最後幾個字。
她俄然切近半步,藥香混著墨香劈麵而來,“師父可知,抄經時見血光最易招邪祟?”
她執筆的姿式極美,皓腕懸空,筆尖在宣紙上輕巧遊走。
施主手傷未愈......”
……
那今後,沈青黛便自請入了慈恩寺為國祈福一年,連丫環都未曾帶去。
晨光穿透她素紗披帛,恍若菩薩衣袂間活動的雲紋。
話未出口,她已捏著金箔直起家來。
他執起另一支筆,在紙上樹模。
沈青黛數著他衣衿盤扣上鑲嵌的墨玉,俄然想起母親經常攥著的那枚雙魚佩——與裴驚竹腰間玉墜,清楚是同一塊籽料所雕。
“女施主抄的是《地藏經》。”
沈青黛筆尖懸在“眾生度儘”的“度”字上,一滴墨洇透了宣紙。
筆尖遊走間,他聞到一股如有似無的香氣,似檀非檀,似麝非麝。
他俄然俯身拾起沈青黛遺落的響鈴簪,“隻是這南疆的攝魂鈴......”
現在廊彆傳來沙彌灑掃聲,竹帚刮過青石板的聲響竟似刮在貳心頭。
她起家時用心踉蹌,淨明下認識伸手來扶,指尖觸及她皓腕時突然縮回,耳背出現薄紅。
沈青黛撫過宮絛上暗繡的竹紋,俄然嗅到他襟口如有若無的桂花香。
慈恩寺的暮鼓穿透雨幕,驚起簷下一串銅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