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明的手掌扣住她後頸,力道大得駭人:“他們說你嫁了裴驚竹。”
“以是師父要我做你的佛?”
她望著那人,心中一陣恍忽,彷彿回到了多年前的阿誰春日,她在慈恩寺的佛堂前,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景象。
他的麵龐清臒,端倪如畫,眼神卻清澈得過分,彷彿能穿透這雨夜的暗中,直直望進她的心底。
沈青黛忽覺腕間一涼,低頭見那串伴他十餘年的佛珠纏了上來。
沈青黛趁機擺脫桎梏,繡鞋踩過散落的佛珠:“您說為我棄佛,可曾問過我要不要這罪孽?”
她心中一緊,下認識地轉頭望去,隻見雨幕中一道身影垂垂清楚。
可現在,他卻站在她麵前,眼中儘是痛苦與掙紮,彷彿在經曆一場冇法逃脫的災害
“聖旨已下。”
現在他眉骨投下的暗影裡,清楚湧動著要將八苦八難都燒成灰燼的執念。
法衣下襬滲入了雨水,沉甸甸纏在她繡著並蒂蓮的嫁衣上。
他緩緩抬起手,彷彿想要觸碰她的臉頰,卻在半空中愣住,手指微微顫抖,終究有力地垂下。
沈青黛感到後背抵上冰冷石壁,牡丹纏枝紋硌得生疼。
“師父可知這鳳冠有多重?”
淨明的腳步停在了她麵前,雨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滴在他的僧袍上,濺起藐小的水花。
雨夜如墨,濃稠的暗中覆蓋著全部都城,唯有簷角吊掛的燈籠在風中搖擺,灑下昏黃的光暈。
雨水順著他的眉骨滑落,在嫁衣上暈開深色陳跡,“最後一次......最後一次聖筊落地時裂成兩半。”
沈青黛心知蕭元霜是擔憂她剋日苦衷重重,特地尋個由頭讓她散心。
淨明俄然跪在青石板上,雙手捧起她逶迤的裙裾。
“淨明師父?”
他的呼吸有些短促,胸膛微微起伏,彷彿方纔經曆了一場長途跋涉。
他的聲音降落沙啞,彷彿壓抑了好久的感情終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檀木珠子沾了雨水,在她肌膚上勒出紅痕。
遠處傳來百姓迎親的笙簫聲,穿過雨幕竟顯出幾分淒厲。
她對勁地看著和尚瞳孔驟縮,“禮部侍郎大人當年強納民女,逼得那女子投繯他殺——師父的《地藏經》,怕是白唸了。”
隻是本日的茶會,她雖麵上含笑,心中卻模糊有些不安,彷彿有甚麼事情即將產生。
當時的他,一身僧袍,端倪如畫,神情冷酷,彷彿人間萬物都與他無關。
淨明的手撫上她發間金鑲玉步搖,指尖在並蒂蓮紋路上流連:“你說要擺脫宿命時,眼中有如許的光。現在這光,為何不能是為我?”
淨明俄然低笑,腕間菩提子掠過她頸側,“你可知昨夜我在佛前擲了九十九次筊杯?”
她用心讓腰間的龍鳳呈祥禁步撞出清響,“師父該為我誦段《吉利經》纔是。”
她俄然拔下發間金簪抵住咽喉,瑪瑙墜子掃過淨明顫抖的指尖,“像你父親那般?”
雨勢漸急,將遠處裴驚竹的呼喊聲割得支離破裂。
他的頭髮剃得極短,光亮的額頭上模糊冒出些青茬,像是好久未曾打理。
沈青黛躺在床上,思路卻不由泛回阿誰雨夜……
沈青黛俄然俯身,金鑲玉禁步垂在他麵前搖擺,“可我的佛堂裡供著刑部卷宗、戶部賬冊,師父的《金剛經》放得出來麼?”
“吉利?”
沈青黛提著羊角燈轉過迴廊時,忽聽得菩提樹葉簌簌作響,未及反應便被拽入潮濕檀香繚繞的度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