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紅珊瑚不該沾阿姐的血。”
鳳釵上的東珠映著她浮泛的眼睛,像兩汪凍住的寒潭。
他本日原是來尋阿姐藏在供桌下的胡蝶紙鳶,卻不測聞聲父親關老國公的蟒紋皂靴碾過青磚的聲響。
父親罰他跪在魏將軍戰死的沙盤前思過,他卻盯著代表北狄王庭的木雕發笑。
十仲春的雪粒子砸在關家祠堂的琉璃瓦上,九歲的關回舟伸直在朱漆橫梁背麵。
他二叔麵露對勁之色,笑的狗腿極了:“是是,小弟多謝哥哥。”
夙來端莊的關家大蜜斯散著長髮,將繡著青竹的帕子埋進雪裡——那是魏將軍教她騎馬時用來裹傷的藥帕。
……
月光淌過魏將軍贈他的玄鐵匕首,隻是現在刀鞘上刻著的“忠義”二字俄然顯得好笑至極。
轉眼間便疇昔了好些日子。
關回舟冷冷一歎,何其好笑。
說完又意味不明地望了一眼他二叔,冇好氣開口道:“你不說我也曉得你打的甚麼動機,該給你的我這個做哥哥的何時缺了你的去?早就送到你府上了,快歸去看看吧。”
“明玄。”
沈青黛悄悄看著那道身影消逝在雨幕絕頂,她硃紅色夫人衣衫上的水跡垂垂暈開,像極了那年鬼村古畫上退色的硃砂。
“你笑甚麼?”
與此同時,在烏衣巷另一邊的關家,關回舟也垂垂墮入回想。
火舌捲過“此生唯負關家女”的字句時,他瞥見廊下阿姐的身影。
關回舟躲在送親步隊背麵,看著阿姐腕上被麻繩勒出的淤痕掩在龍鳳鐲下。
大婚那日,關迴雪的嫁衣浸著血腥。
裴驚竹的掌心覆上她冰冷的手,她望著淨明遠去的方向輕聲感喟:“這雨,怕是停不得了。”
本來那日踐行酒裡摻的不是劇毒,而是令人五感儘失的離魂散。
關老國公的描金馬鞭抽在他脊背上,血珠濺到“精忠報國”的匾額。
“魏長淵遺言”四個字刺進眼底。
關家死士扮作北狄馬隊圍殲時,這位少年將軍至死都覺得本身在保家衛國。
臘月二十三祭灶夜,關回舟在祠堂前跪斷了三根藤條。
“本官傳聞,鎮北軍明日便開赴了?”
少年貼著門縫輕喚,“阿姐,我給你帶了梅花酥......”
他儘忠了一輩子的關家,卻也是關家負了他。
關老國公的鞭子俄然失了準頭。
……
“阿舟快走!”
淨明俄然起家,僧袍揚起的水珠濺在沈青黛唇上,鹹澀如淚。
彷彿這般,他就能讓本身的心安寧一些。
阿姐最器重的及腰長髮被剪斷在地,髮梢還沾著為魏將軍抄經時染的鬆煙墨。
關回舟,問心有愧。
……
次年春分,關回舟在演武場折斷了本身的弓。
他二叔有些躊躇地看了關老國公一眼,遲疑道:“大哥真要送那小子去死?”
二叔的玄鐵護腕磕在桌角,有些不忍心般開口道:“雪兒這幾日跪在佛堂抄經,今晨咳出血了......”
關老國公笑的莫名,意味深長道:“你親身去給魏將軍踐行。”
關雁歸的聲音裹著血腥氣,“去把嫁妝最底層的玉竹筆筒燒了!快去啊!”
遠處傳來短促腳步聲,裴驚竹的玄色披風掃過月洞門。
太子府的合巹酒潑在青石板上時,十二歲的少年攥碎了袖中玉竹碎片——那是魏將軍留給阿姐的定情信物,現在正紮得他掌心鮮血淋漓。
思慮間。
振聾發聵。
“父親說魏將軍就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