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這忠義二字。”
他儘忠了一輩子的關家,卻也是關家負了他。
他本日原是來尋阿姐藏在供桌下的胡蝶紙鳶,卻不測聞聲父親關老國公的蟒紋皂靴碾過青磚的聲響。
她隻是風景無窮,繁華繁華的太子妃。
他發狠般劃破供奉在神龕前的《關氏家訓》,錦帛裂開時飄出張染血的紙箋。
關回舟,問心有愧。
“為何燒了雪兒的嫁奩?”
沈青黛悄悄看著那道身影消逝在雨幕絕頂,她硃紅色夫人衣衫上的水跡垂垂暈開,像極了那年鬼村古畫上退色的硃砂。
關回舟躲在送親步隊背麵,看著阿姐腕上被麻繩勒出的淤痕掩在龍鳳鐲下。
月光淌過魏將軍贈他的玄鐵匕首,隻是現在刀鞘上刻著的“忠義”二字俄然顯得好笑至極。
十仲春的雪粒子砸在關家祠堂的琉璃瓦上,九歲的關回舟伸直在朱漆橫梁背麵。
次年春分,關回舟在演武場折斷了本身的弓。
“你笑甚麼?”
與此同時,在烏衣巷另一邊的關家,關回舟也垂垂墮入回想。
劍鋒削落滿園牡丹時,他想起阿姐被迫喝下落子湯那日,指甲掐進他手臂排泄的血,比這些禦賜的寶貴花種更豔上三分。
“本官傳聞,鎮北軍明日便開赴了?”
“父親說魏將軍就義了。”
二叔的玄鐵護腕磕在桌角,有些不忍心般開口道:“雪兒這幾日跪在佛堂抄經,今晨咳出血了......”
少年貼著門縫輕喚,“阿姐,我給你帶了梅花酥......”
少年抬頭吞下喉間腥甜,“父親可知魏將軍最後一戰,懷裡揣著阿姐繡的安然符?”
關老國公的鞭子俄然失了準頭。
乃至皇後孃娘。
關老國公的描金馬鞭抽在他脊背上,血珠濺到“精忠報國”的匾額。
“阿舟快走!”
父親罰他跪在魏將軍戰死的沙盤前思過,他卻盯著代表北狄王庭的木雕發笑。
遠處傳來短促腳步聲,裴驚竹的玄色披風掃過月洞門。
婆子們手裡攥著麻繩與銀針,為首的嬤嬤笑得像條毒蛇:“小少爺莫怕,老奴們是來給大蜜斯打扮的,保管啊將大蜜斯打扮的漂標緻亮,服服帖帖的。”
彷彿這般,他就能讓本身的心安寧一些。
……
他平生第一次起了要手裡握著些權勢的動機。
他回身撞上管家帶著八個粗使婆子。
思慮間。
……
時候過得緩慢。
裴驚竹的掌心覆上她冰冷的手,她望著淨明遠去的方向輕聲感喟:“這雨,怕是停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