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他將傅月明手裡的賬簿搶去,並著那些手劄劈麵摔在唐姑媽臉上,又喝罵道:“你教出來的好兒子!小小年紀,竟這般暴虐奸猾,冷起心來,竟是六親不認!如許的好外甥,我那裡敢要?!叫提刑院活監死他罷了!你還來討甚麼情?!”
傅沐槐聽了她這一番話,早已氣死,額爆青筋,雙拳緊握,身子顫抖不已,幾乎站立不住。一旁傅月明瞧父親不能去接,便替他拿了過來,又低聲問道:“父親可要看看麼?”
傅月明見父親大怒難消,早已叮嚀小玉下去燉了一盞寧心茶上來,現在已然得了,便親手捧了一盞上去。又含笑安慰道:“這便是民氣不敷蛇吞象了,父親把他們當個親戚看承,人卻隻想著咱家的家業,恨不得一口吞下纔好。幸虧早早看破了他們的伎倆,不然任憑他們在這徽州城裡撥雲弄雨,我們一家子早已不知往哪兒曬牙渣骨去了呢!父親也要寬解些,這些個爛汙東西,不值得操心活力。隻當被狗咬了,過了也就罷了。”
少頃,隻見唐春嬌盈盈而來,進的門內,先向著傅沐槐佳耦二人施禮拜見。傅沐槐與陳杏娘雖肝火正熾,卻也不肯缺了禮數,互道了安好,便叫人扶她起來,請她坐了。
言畢,她自懷裡取出一本賬冊同幾封手劄,遞了上去。
傅沐槐聽著,公然樁樁件件皆是與客商來往購買假貨的銀兩,某月某日進得何物記得清楚明白。貳心中肝火熾烈,也不及去計算這裡頭究竟被他颳去多少油水,隻將那幾封手劄一把扯去,撕了信封套子,翻閱了一回。
那賈提轄便開門見山道:“我本日過來也不為彆的,乃為彆的甥之故。其內啟事,想必員外已然儘知,也不消我細說了。按說朝廷自有國法律條,但是法不過乎情麵,這又是員外的家事,提刑老爺打發我來問一聲,員外預備如何?”
傅沐槐經了這一日的事,得知這一家子是如何經心運營,算計本身家業,並暗害娘子性命,陰奪女兒明淨,心內仇恨之下,早已將昔日的情分儘數化作流水,那裡再肯輕饒了他。
走到外堂,那賈提轄公然正在堂上坐著吃茶。見他出來,趕緊起家作揖,傅沐槐趕緊行禮不迭,來賓二人見過,彆離落座。
陳杏娘又問道:“現在,倒要如何打發他們?”傅沐槐一時無話,陳杏娘便睨著他說道:“莫不是你內心還愛惜情分,要輕饒了他們不成?你要當真如此想,我今兒就帶了月兒回孃家去!在這兒持續住著,還不知到明兒如何死呢!”
傅沐槐佳耦二人至此時,已是怒不成遏,但是也不好將這麼個活人就此丟在堂上。陳杏娘便叫了幾個細弱的仆婦上來,將她背到後堂上去,叫拿薑湯灌醒,又說道:“待她醒來,就攆她出去,一刻也不準在咱家逗留。她若再有話說,便說老爺不要見她。倘或撒潑,就拿棍棒打出去!”
傅沐槐大聲喝道:“你一樁樁的念給我聽,我倒要瞧瞧,這好外甥究竟是如何算計我這個親孃舅的!”
傅月明在旁笑道:“姑媽此話就錯了,唐姑姑今兒來是有要緊話告與老爺太太的,卻不是同姑媽說。姑媽叫她回家去,莫不是怕她說出甚麼來,於姑媽倒黴麼?”唐姑媽神采一白,強口說道:“你這孩子,恁六說白道的。她平白跑來,要說甚麼還冇說呢,我就曉得了?”傅月明冷冷道:“那姑媽就免開尊口,聽唐姑姑說話便了。”若論平時,聽她如此夾槍帶棒,唐姑媽必然嗬叱,但是今時分歧昔日,她在理在前,說話已然不響了,隻得忍氣杜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