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程光年見此路入港，便如牛皮糖普通不時黏在周景初身側。幸虧這周景初是本性好熱烈的，也不覺得意，今次來楓蘆庵喝酒賞雪，因看年底客人未幾，便將他也帶上了。此人卻有個弊端，雖他是個秀才，卻因科舉蹭蹬，舉業不順，久而久之便生出些懷纔不遇的憤激，常發些憤世嫉俗的感慨。他本日來此，見了季秋陽一表人才，年紀較己小了一大截便已然是個廩生，心中忿忿不平，便蓄意拿言語來挑釁。

那兩人趕緊冇口兒的扣問，又道：“要說這周垂白叟便與旁人分歧，涓滴冇這京官的狷介風俗，待人總也和和藹氣的，半點也不見拿班作勢。”周景初也隻笑了笑，並不接話。

季秋陽見他麵色不善，言辭刻薄，本不欲理睬，隻是礙著周景初在坐，不好薄了他這仆人的顏麵，便隨便點了個頭，說道：“小可鄙人，讀過兩年的書，幸運中了個廩生，今次入京也不過是隨便嚐嚐，中與不中，皆看天意。”他這不過是客氣對付之詞，誰知倒合了那程光年的情意，隻見他點頭說道：“老弟這話講得非常，現在這世道，有冇有才學倒在其次，這頭一個門路是極其要緊的，再一個便看大家造化了。倘或你一冇門路，二冇時運，縱有李杜之才，也不頂用了。”孟懷通在旁聽著，介麵道：“世風日下，就是這等世道罷了。我考了半世，還不是如此？”

席間,張炳懷不住同世人談笑，又一意阿諛周景初。周景初是個乾脆之人,聽了這些言語,雖知不過是些恭維之言,倒也利落受了，又向他說道：“張老弟人在京中,如有甚麼煩難之處,儘管來尋。老哥我雖不濟，人總還是識得幾個的。”那張炳懷喜出望外，滿口湊趣不住，孟懷通亦在旁幫襯了幾句。

當下,世人落座已畢,周景初便叮嚀開宴。底下仆人上來佈菜斟酒,仆人執筷,道了一聲請，世人便紛繁下箸，各自吃菜喝酒不提。

那周景月朔言不發，卻聽季秋陽俄然淡淡說道：“我們這些人，還是少要群情這些事情的好。”

孟懷通接話道：“這蕭家也算是了得了，蕭相膝下有二女一子，這兒子不必提了，不是正房養的，還是個老來得子。但那兩個女兒倒是可貴，一個是現在的太後孃娘，一個便做了太妃，皆是高貴非常。先帝在時，這兩人便占儘六宮恩寵，後宮以內無人能及。就是當今的天子、昔日的太子，也是太後孃孃親生。蕭家也是靠著這兩個女兒，纔有這潑天的繁華。前人說，不重生男重生女，真有他的事理。蕭家這兩個女兒，倒比普通人家一百個兒子還強上很多。”季秋陽聽著，不由說道：“這蕭家祖上亦是建國有功之臣，蕭公世襲敬國公一爵，聽聞暮年先帝繼位之時，蕭家很有些保舉之功。先帝立繼後之前，蕭公也已做了多年的宰相，自是有他的本領的。怎好說人家本日的繁華，都是靠了女兒呢？”孟懷通見他辯駁，也不睬此言，又道：“現在的中宮皇後李氏，聽聞乃是太後的外甥女。其父乃是當朝右相，聽聞娶的是太後的表妹，兩家早有姻親。現在又喜上加喜，這蕭家是兼併完了前朝的後宮，又兼併本朝的，也忒不滿足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