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季秋陽起家之時,已是日上三竿。他披衣下床,梳洗已畢,走至外間,卻見李仲秋正在院內天井中閒坐,遂走上前去。
季秋陽聽他嘴裡那話是非倒置,肚裡悄悄發笑,劈麵卻也不戳破,隻是一臉正色道:“周兄所言恰是,鄙人中這功名,多得周兄之力!若無周兄,鄙人念再多的文章,恐也是無用了。”
正說話間,外頭又一波報錄人趕來,都各自嚷著:“給李老爺道賀!”送了報貼上來,本來那李仲秋也中了第三榜第十五名。
這日傍晚時分,眾士子自場中出來,無不是熬儘了氣血,恍恍忽惚,行動踉蹌,一場大考竟將命也送出來半條。
這日一早,季李二人正在院中坐著吃茶閒話,門上俄然一陣鑼響,又有人在外大聲叫道:“季老爺可在此處?!”李家門上的小廝趕緊上去承諾,纔開了門,便鬧鬨哄出去七八個身著穿袍子的人,連聲叫道:“快請季老爺出來,恭喜他高中!”
光陰倉促,白駒過隙,轉眼便已到了三月。朝廷會試定於三月初九日停止,季秋陽一早便將場中所需一應物事預備齊了。
打發了傅薇仙拜彆,季秋陽便叮嚀門人,今後若此女再上門來,隻回不在,擋出去便是。言罷,便徑回屋中,還是溫書不提。
帶你到了初九這日,恰是風清氣和的暖和氣候,季秋陽同李仲秋一道乘車行至貢院,叮嚀了家人考完來接,便彆離入場。
因著會試辛苦,這兩人連著二三日隻在家中安息,並未曾出外應酬。但有人來邀宴,也都一併推了去。
季秋陽聽他這番言語顛三倒四,內心雖不大歡暢,麵上倒不好指責,當下說道:“周兄所言甚是,但是現在我也不算功德美滿。下月另有一場殿試,待殿試完了,我再去拜見幾位教員方纔,劈麵就教,纔是正理。”
季秋陽出得場來,亦是精疲力竭,漸漸踱步而出。
自那日考完,季秋陽心中雖也自發文章做得非常順暢,倒也並未推測竟能得中頭榜第四,事到麵前也甚覺不測,便向李仲秋自謙了幾句,又道:“還要多謝老弟替我籌措,如果還在棧中,這很多人隻怕就鋪展不開。”李仲秋擺手道:“你我之間,那是多麼的訂交,那裡有這很多客氣話說!”
便在此時,門外又傳來一陣喝道之聲,守門的小廝隻見一頂肩輿在道邊落下,跟著的是周景初身邊的小廝,趕緊向裡報了。
周景初便向著兩人道:“鄙人早知二位必非池中之物,公然目前高中!特彆是這季公子,我們訂交之時,鄙人在旁冷眼旁觀,隻覺公子正氣凜然,風致高潔,必定不是俗世中人,本日一看公然如此!好笑那日那些娼妓優伶隻當公子是凡夫俗子,隻要來吊公子的膀子,當真自不量力。還是鄙人斥退了他們這些人害怕鄙人,這纔好些。不然公子日日隻被這些小人肆擾侵犯,那裡還得個安逸,又怎能埋頭讀書!又或為本方學政查訪得知,不說這些小人可愛,反論公子德行不修,也於科考無益。”說畢,便連道了幾個幸運。
這一回卻令李仲秋喜出望外,季秋陽也忙向他道賀。李仲秋喜不自勝,一麵號召那來報喜之人,一麵連聲打發下人到城裡宜賓樓定酒菜宴客。街坊四鄰目睹這院子裡一舉出了兩位舉人,都上趕著來道賀稱賀,亂鬨哄的擠了一院子的人,李家下人擺了一地的條凳,也還坐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