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丫頭先下了肩輿,上來攙扶太太女人下轎。傅月明下了肩輿,打眼望去,隻見一座道觀立在山腳,白牆灰瓦,天井幽深,綠樹掩映,曲徑通幽,非常清幽清雅。那觀門上立著一個匾額,上麵以隸謄寫著“白雲觀”三個大字,蠶頭燕尾,一波三折,乃是前朝一名名家的手筆。
陳杏娘傳聞,便問道:“你那邊可有熟悉的宦海朋友?能給說和說和的?”傅沐槐遲疑道:“熟諳的倒也有幾個,但都隻是平常販子罷了。須得繞上幾個彎子,這銀子天然也要多花上些了,人還一定賣這個麵子。”陳杏娘聞說,便蹙眉不語,很久才歎了口氣,說道:“誰讓我們家隻是一介白衣,倘或有個仕進的親戚,哪能讓人如許揉搓!偏生又隻養了兩個丫頭,叫我希冀哪個!”
傅沐槐說道:“你統統不知,現在又是兌換鹽引的時候,上個月我不打發了我們鋪子裡的幾個伴計跟著鹽客張好古往江蘇去換鹽引麼?今兒張好古送信兒到鋪子裡來講,我們家的鹽引冇換出來。江蘇鹽運使說我們去歲上的賦稅冇有繳齊,故而本年的鹽引就臨時不兌了。不止如此,我們的那幾個伴計,還叫運司給扣了。張好古送信來講,叫我們從速尋情麵去說呢。”
那平靜散人與陳杏娘見禮過,便相互酬酢客氣。因著傅家是徽州城裡的富戶,每年往白雲觀送來的香銀並年節答報六合的貢品祭禮實在很多,這清淨主持也非常阿諛,倒不似那些高人,一昧的狷介。
傅月明在旁冷眼細觀,隻見那主持約有四十的年紀,生的皮膚香細,慈眉善目,烏髮盤頂,一身絹絲道袍,涼鞋淨襪,倒很有些仙風道骨的意義。上一世,她於此人並未有甚麼訂交,隻模糊記得小時她來家與本身看過相,卻並冇留甚麼確切的話,就去了。連父親贈與的卦銀也不肯收,不知葫蘆裡賣甚麼藥。
傅月明聽著,便含笑問道:“那母親是如何個意義?”陳杏娘笑道:“既是你外祖來講項,我還能有甚麼說的?我聽你外祖父誇獎那先生的人物學問還是一則;二來也是父親說的體例好,我才應了下來。”
晚夕,傅沐槐回到家中。陳杏娘叮嚀廚房將陳熙堯送來的臘肉蒸了一碟,又把客歲家裡自造的薔薇燒白燙了一壺,在屋裡放了桌子伴著傅沐槐用飯。
因著昨日陳杏娘已然打發財中小廝來報了信兒,觀前早有道童等待,一見傅家母女到來,旋即上來接了,打了個頓首,說道:“夫人蜜斯一起辛苦,主持已在裡頭候著了,請二位入淨室歇息。”陳杏娘便攜著傅月明,邁步往觀裡去,一麵問道:“你們觀主每日都做些甚麼?今歲我生日,也不說來逛逛,隻推不得閒。”那道童陪笑道:“若不是,主持也說要去的。隻是逢上林知府家老太太的千秋華誕,林老爺打發人來請,主持委實分不開身來。倒請夫人包涵。”陳杏娘一聽林家,便不再言語,隻悶聲走路。
兩人說了些話,陳杏娘因想起一事,便就說道:“前些日子你病著,我在神前許下願心,待你好了就到三清尊神跟前上高香。誰知你好了以後,家裡連續串的出了很多事情,我竟冇顧上。還是昨兒早晨冬梅說了一句,我纔想起來。這願心但是不好健忘的,我們隨口的一句話,神佛都是記取的。若不還上,可要吃上天見罪。擺佈這兩日無事,如果明兒氣候晴好,你便隨我到城外的白雲觀去把這願心還了。”傅月明滿口應下,又坐了片時,便起家歸去。陳杏娘將那玫瑰鬆子糖抓了一把與她包了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