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一畢,傅月瞭然卻一樁心願,便日日隻盼季秋陽返來。三月一過,朝廷春闈已然結束,她更日夜懸心,夜夢胡思,一時恐季秋陽名落孫山,家中父母悔了婚事;一時又夢見季秋陽金榜落款,卻在京裡與哪家達官朱紫招了半子,這般顛來倒去,幾乎弄出病來。
季秋陽隨在蕭澴身後,趴伏在地,屏息凝神,半絲禮數亦不敢錯。隻聽上麵天子開口講了些官麵上的平常言語,但聞那口齒非常年青,心中暗道:當朝聖上六歲即位,到現在也不過二十出頭,倒是位少年天子了。據聞他十五歲上,因攝政王獨攬大權,阻他親政。他便協同幾位朝臣,擒殺了攝政王,一舉奪權,方纔君臨天下,當是位殺伐定奪之人。其生母蕭太後,亦是一名矯矯不群的奇女子。這位天子陛下帝位坐的如此安定,卻也同那位太後脫不開乾係。
世人除卻蕭澴,大多是頭次進宮,便是曆經了殿試的,那表情也於日前分歧,無不恭謹莊嚴,一起之上聲嗽不聞。
當下,世人隨禮部侍郎一起行至太和殿外。禮部侍郎先行入內複旨,斯須便有寺人出來宣世人覲見。
季秋陽同李仲秋下車,雖是暮春季氣,因是淩晨時候,日頭未出,那風吹在身上,還很有些春寒料峭之意。
世人出了宮,各自上車上馬,就要回寓。
頭一個便是蕭澴,封了都察院右僉都禦史。
賓主落座,季秋陽說道:“多謝公子寵遇,我們兩個在家時已然吃過了,不必添累。”略停了停,又道:“鄙人與公子同科登榜,公子又高中榜眼。公子麵前,鄙人何敢搶先生一詞?公子還是直呼鄙人名字便了。”蕭澴一笑,說道:“先生過謙了,以中間才學,就稱一聲先生也並不為過。今次科舉,鄙人上托天恩,忝居頭榜第二,為聖上點為榜眼,說來倒是幸運居多。今後還當向先生多多就教,如何敢托大自大?”季秋陽見他執意如此,也隻好不去管他,又問道:“那位李公子,此次春闈,可有赴考?殿試卻並冇見他。”蕭澴說道:“他家中管束甚嚴,乃父道其學業未精不準入仕。故而他入科舉一途甚晚,到現在也纔剛考了省試。若要會試,還得待來年恩科。”季秋陽點了點頭,說道:“一心不成兩用,這倒也是正理。”又問道:“來年朝廷必然要放恩科麼?”蕭澴隻望他笑了笑,並不答話。季秋陽也就見機兒,不再多言。
季秋陽同李仲秋隨這小童疇昔,走至棚前,公然見蕭澴穿了嶄新的深衣大氅,髮束冠帶,正在棚中坐著。棚外一角生著一隻炭爐,爐上燒著一提黃銅壺,一個才總角的小廝正在爐前煽火看管。
李仲秋因看季秋陽公然未曾穿林常安送來的那身衣裳,不由笑道:“哥哥這倔脾氣上來,幾頭牛也拉不返來了。”季秋陽隻笑了笑,並未接話,二人遂登車而去。
林常安走上前來,同三人見過,便笑道:“我本說今兒約了季兄一道過來,不想打發的家人返來回話,說二位早已解纜出門了。叫外祖好不抱怨我,隻說我走的晚了。”一語未畢,又看了蕭澴一眼,笑道:“本來季兄是同蕭公子約下的,卻如何不告與我一聲?”
這卻在料想當中,進士出身,名次在前的,依著朝廷常例,大多是進翰林院。
四人略談了幾句,宮門上便有人開了鎖,禮部侍郎出來宣讀了聖旨,命新科舉子入內朝聖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