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元凝睇著流珠怔忡而憂愁的神情,隻勾唇一笑,信手幫她將髮髻上的玉釵扶正了些,隨即抬高聲音,緩緩說道:“從仲之以是能苟延殘喘很多年,實是官家為國公府備下的一味放心藥。他服毒多年,氣咽聲絲,病病殃殃,便是華佗再世,也救不活他。以我對皇兄的體味,近些日子……從仲便會病故。我會將皇兄給從仲下藥的些許證據,交予於你,你轉交給皇後。如果這一味虎狼之藥,也不能讓那小娘子轉意轉意,你便也不必白做好人,操心運營了。”
快意也停動手中夾菜的行動,沉默抬首,一雙清澈得與徐子期有幾分類似的眸子,定定地望向阮二孃。流珠瞧著,稍一沉吟,隨即道:“不是。是孃的姐姐身子不大好,娘或許會去從旁陪侍。等她病好了,娘就能返來。”
弄扇聽到這裡,發覺不對,倏然抬開端來,驚奇道:“二孃如何能倚仗奴?”頓了頓,她蹙眉猜度道:“二孃……莫不是要再嫁了?隻是便是再嫁,鋪子也是能帶走的,奴也是定然要跟隨二孃擺佈的。若非二孃賞識,奴現下還在宮內裡給人補綴衣裳呢。”
她稍一沉吟,便將蕭奈所說的戰略,含混地講了出來,隻在需求魯元幫手之處,決計說得明白了些。魯元聽罷以後,暗歎流珠對她防心頗重,麵上則平聲道:“或可一試。隻是,最費事的,並不是前麵的幾番行事,而是在壓服皇後這一環上。”
流珠心生暖意,但伸出纖纖玉指,颳了刮瑞安的小肉鼻子,道:“那就夜裡睡前,躺到榻上的時候想一會兒娘吧。”
畫梁疏影按紅牙,光入花叢比桂華。時伴瓊筵翻廣樂,乍浮紈扇隔輕紗。待流珠入了公主府中時,便見風恬月朗,芒暖色正,四方天井當中,一人身著華服,髮髻高盤,手持梅花摺扇,盤腿而坐於席上,時不時輕酌一口杯中杜康,不遠處則有一美婢環擁琵琶,含頸而彈。
瑞安眼睛一亮,懵懂道:“娘,你是要出城玩嗎?”
“何事?”魯元半眯起眼,飲儘盞中濁酒。
她闔了闔眼,便溫聲喚來婢子,交代道:“二孃中酒,有力行走,本日便住在府中了,你且去和二孃的家仆說上一聲,教他們歸去便是,明日二孃酒醒了,我自會送她。”
快意抿了抿唇,倒是冇說甚話,隻是又問了一遍:“娘可不能哄人。”
弄扇尚且怔怔然地,愈想愈感覺這女仆人彷彿是在交代後事普通,心中預感不祥得很,正欲張口說些甚話,卻聽得流珠叮嚀,教她備車。弄扇趕緊應下,但還是倍感迷惑,輕聲問道:“這麼晚了,二孃籌算去哪兒?”
魯元心中瞭然,一麵命婢子去拿棋盤,一麵扶著流珠入了配房。二人褪鞋脫襪,上了軟榻,就著小桌,玩起了博戲。幾輪過後,流珠見婢子皆已褪下,躊躇著是否要啟唇開口,便聽得魯元放下棋子,慵懶而笑,溫聲道:“二孃不消再這般謹慎了。我行事謹慎,雖用心留了幾個探子在身側,好讓皇兄放心,卻也不會讓他們等閒聽去甚要緊事。”
流珠一怔,暗想道:魯元確切一語中的。她隻想著幫阮宜愛離開險境,可她是否想過,向來將傅辛看得比本身性命還重的阮宜愛……是否會信賴她,且任她安排呢?
流珠這才安了心,隻用指肚微微摩挲著棋子,垂眸笑道:“公主是明白人,兒自愧弗如,做不到公主這般慎重。現下有樁事情,實是讓兒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