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行看熱烈，熟行看門道。一群身懷技藝的梁山豪傑，正圍著斷金亭上的佈告，上高低下瞅馳名字和場次，指指導點。

“……你們說，會不會比前次阿誰能掐會算的潘六娘還標緻？”

步隊一向排到了幾近一裡以外。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人乃至帶著板凳、竹蓆、吃食和水，一看就是做好了耐久作戰的籌辦。那場景，的確像是哀鴻在瘋領佈施，或者像是當代的蘋果手機出售現場。

肥腸忙道：“不，小的不是這個意義。阿誰……娘子方纔也聽到了，今每天的斷金亭校場，是因為有美人兒脫手比武，俺們這些大老爺們，這才擠著去瞧。娘子你……”

一樣是上斷金亭單挑的，扈三娘和阿誰潘六娘，在世人眼裡差了十萬八千裡。潘六娘到底是梁山上的“本身人”，身子板兒嬌嬌弱弱的也冇甚麼威脅感，就算仰仗傍門左道的本領，虐哭了妙運算元蔣敬，也隻能算是梁山的內部衝突，大夥一笑便罷；而扈三娘是梁山的江湖仇敵，就算她豔名在外，也是不屬於梁山的豔名。就算一刀剁了她，也不過相稱於打碎了不屬於本身的珍品，頂多落個唏噓。

肥腸明顯也冤枉：“娘子，這、這又不是財帛方麵的事兒……”

“山東第一美人！”

梁山上冇幾個妙齡小娘子，物以稀為貴，如果適值讓男人們路上遇見了，不管心機正邪，不免多看一眼。但麵前這位，見潘小園給他讓了路，朝她微微一點頭，目光掃過她的臉，彷彿掃過一塊石頭。隨即跟她擦肩而過，彷彿隻是掠過了一棵樹。等潘小園剛回過神來，他已經舉頭闊步，徑直走到那校場邊沿了。

統統都能夠概括為八個字：萬事俱備，隻欠美人。

校場四周熙熙攘攘人挨人，他倒是非常耐煩，被人不謹慎撞了，也並無微詞；走不動時，寧肯停下來等，也不肯開口請人讓。方纔那聲“借光”，已是他實在擠不出來，積累了好久，才說出來的。

那鄙夷的道：“說得好聽，我們都是江湖上響鐺鐺豪傑，哪能見了美色忘了仇，如果然饒了這娘們，我們梁山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底下冇人接話了。總不能說是大宋第一美人吧？再美，能美過皇後孃娘？——在這些粗人老百姓內心，皇後孃娘必然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天下最美啊。

王英眯眼笑笑，拖長了聲音道：“是麼？那可不必然。”

有人說：“噓，那潘家娘子過來啦，小聲點！人家現在是柴大官人手底下紅人兒！”

除了少數人在那邊乾焦急。

肥腸笑著回：“哎唷娘子啊，這哪能隨便讓外人見呢。這扈三娘獲咎了那麼多梁山兄弟，萬一有那肮臟的，給她提早來個下毒暗害，待會兒還如何比武？我們梁山的麵子往哪兒擱？”

她固然未曾見過扈三娘真容，但那日在小黑屋外，聽到她的和宋江的一番對話，心內裡早已被這個倔強的女孩子圈粉，哪怕她的腦殘作死程度比本身更卑劣一百倍。

潘小園深感世道弄人。在這個天下裡，扈三孃的運氣不是被迫配給鄙陋王英，而是潔淨利落地換成了一個大寫的“死”字。

潘小園想想也是。何況林沖的名字已經白紙黑字地寫在書記上，多少雙眼睛都見過，多少張嘴都在群情。這時候就算能壓服扈三娘懺悔，怕是已經冇有了轉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