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娣將一掛鹹魚掛在廊下,引得野貓成日在屋頂打轉,何棲見了笑道:“盧大倒是實在,怎送一掛的鹹魚給你?”
乞兒笑道:“都頭的情麵我們並不敢接,你家船上的船手,一個比一個凶悍,隻一個方八,就是橫不要命的。陳據、徐安又機靈細心,夜間三班人馬守船。沈都頭交遊又廣,到時怕要與我們不死不休,財帛雖好物,冇命花用也是白搭心血。”
恰好沈家一個主顧與同業生了肮臟,兩家合計請了賊子要劫燒貨船。
再往外數, 沈家攏共拿得出的手親戚也不過曹棺材家, 做得死人買賣, 也算桃溪獨一份, 曹家三子孔武有力, 都不是好相與之輩, 比之彆的大戶, 卻也平常,算不得甚麼硬點子的依仗。
沈拓與他兩個銅板,乞兒掂了掂,仍追在前麵笑道:“都頭再恩賜幾個錢,家中老孃幾日未曾有飯食到肚。”
乞兒道:“與都頭打過交道的,不知凡幾,都頭自家也記不得內心,是誰也不必問得細心。”他嘿嘿一笑,“再者,都是官兵,我們倒是賊匪,並不作一家,哪敢跟都頭露了陳跡。至於下黑的手,倒是我們的主顧,拿人財帛本要與人消災,因都頭的名聲臉麵,我們已失期在先,再賣了他的名姓,未免不義,請恕不好奉告都頭。”
沈拓也不瞞她,道:“也不知此事,是衝著船隊,還是衝著商貨。”
曉得內幕地勸道:“沈拓算不得甚麼,一個巡大街的,說到底不過一介差役,與他些臉麵才喚他一聲‘沈都頭’, 再如何也不過技藝唬人,幾個也比不過他一個。
何棲誇道:“雖是方外清淨,也是運營有道,才鍍佛祖金身。”
往上數, 他早死的爹, 也不過衙門的師爺,人走茶涼, 骸骨化灰, 縱有些過人之處,哪還作得算?
何棲收了針線笑:“好冇見地,這些鹹魚能吃得明歲?莫非酟點腥鹹下飯?”
徐安道:“既然他們見機暗裡與我們通風,自是不籌算與我們為敵,都頭又與他們議定,此次不消報官,留得一線情麵,多條門路。”
沈拓道:“倒比猜想得要好,嶽丈還與我們接了一樁買賣。千桃寺千畝桃林,生得蜜桃,撤除賣出恩賜的,好些都爛在林中。行腳僧便出了主張,桃溪賤價,不如賣到宜州。本年也推了一車,隻是路遠,道又顛簸,一車的桃倒爛了大半。嶽丈去千桃寺吃茶,行腳僧與綱維便定了來歲的船。”
斷人財帛無異殺人父母,現在有人肇事要斷他們的財路,他們怎肯乾休?
阿娣捂著嘴偷樂,看著泛著鹽花的鹹魚,摸摸嘴角,竟然未曾流下口水來,道:“在娘子身邊日日有吃食,我竟不饞它。”
徐安道:“凡事打頭輸三分,背麵更加難了,此事死也不能讓他們得逞,這著被他們對勁,定有人望風而動,與我們難堪。”
沈拓不再多問,道:“承你們哥哥的情,來日必還。”
何棲見他拭刀,薄唇微抿,雖與她談笑,倒是另有苦衷,便問:“大郎,船埠可出了膠葛?”
陳據咬牙:“如果被我逮到尾巴,非得……”
陳據道:“同業如仇,做買賣明麵你好我好,暗裡隻盼對方得誌。”
陳據徐安道:“都頭放心,我們曉得短長。”
勸的人笑起來:“你是直木的腦筋不成,隻想得一層,不知變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