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帶了吃得肥壯侍女,捏動手帕一起哭回賴家,揪了親孃就是一通喧華。賴屠戶冇法,趕了女兒,暗裡又補助些銀錢。賴小娘子得了意,擺著腰肢又一起輕巧地回了家。
陳據揮揮手:“去罷。”梅湯酸甜,他卻品出一味苦來,許是嘴中另有殘酒之故。
陳據苦笑,她如果……如果……
她快手快腳盛了湯,昂首見陳據,雙眸微垂,複又笑道:“陳郎君這幾日閒在家中?快坐快坐。”
賴屠戶垂憐女後代婿,半子每來鋪中拉肉,少收些本錢,又添些添頭,賴家娘子摳索,抱怨不止,隻拿話去刺半子,直刺得賴家半子滿麵通紅,氣喘如牛,悶著氣將肉拉去家中。
陳據請媒婆吃甜湯,哈哈笑道:“大娘使性,切莫壞了口碑。”
陳據又道:“我貪色彩好的。”
陳娘子追出幾步,堪堪愣住,招手喚了陳小郎讓他跟去顧問,進屋在灶前加了把乾柴,鍋中水熱沸開,忙又起家揭開鍋蓋,騰騰的熱氣劈麵而來,濕了額發眼角,一低頭,不知怎得,淚便墜落翻滾的鍋中,她倒是不察,拿了勺子將煮好的甜湯一勺一勺舀進一邊闊口缸中。
健仆領命而去,陳據過石馬橋單獨晃進何家腳店,要幾碟下酒,再要一碗臘春,伴計知他愛好,不去問他現在家富為何還吃劣酒,隻殷勤奉酒送菜。
賴家日日喧華,成了臨水街一景,陳據看賴屠戶摸著日趨稀少的髮髻從肉鋪肝火衝六合出了門,賴娘子還在那嚷:“一場伉儷,與你說句知心話,你拿花枝巷那當個銀疙瘩,也不拿水照照本身的五短三粗矮木樁的樣,生得出那般白嫩都雅的兒郎來?彆是做了烏龜混蛋。”
媒婆道:“纖纖十指磨也與磨成老薑。”
陳據小民氣性,嘲弄諷刺一番,過肉鋪在道邊農夫那買兩筐黃杏,挑一個順手擦了擦,酸甜爽口,與健仆道:“鮮摘的杏子,連枝帶葉,味又好,你將一筐送了家中,另一筐與沈家送去。”
陳據問道:“為得哪字?”
何家的腳店有桃溪最好的酒, 也有桃溪最差的酒, 最好的酒乃是玉梨燒,色清味醇, 回而有甘, 醉不上頭,以兩講價;最差的酒倒是臘春, 渾濁微綠,味淡而酸, 略有酒味,農戶人家皆能自釀,幾日便得, 一二文便能沽上一兩。也隻那些販夫走狗、腳力閒漢打上一碗略略解渴。
陳據笑道:“不拘甚麼,隻解解酒意。”
媒婆與他道:“這緣不過應著一個巧,郎君與她識得晚了些,她夫君不知存亡差了些,她又立了誓瞭然神佛斷了後路獨了些。一而再再而三,你二人焉另有緣?”
陳據笑道:“大娘這是何意?”
陳據摸出陀螺給他,陳小郎接過,笑道:“陳阿叔,現在我大了,不好再玩它。”
陳據卻隻喝臘春, 不出船時在家睡到日上三竿,整衣理冠,聽罷盲眼老孃的唸叨, 帶上健仆,出門在臨水街街角買兩張芝麻胡餅, 與仆人一張,自吃一張,邊吃邊閒逛到曹家棺材鋪,與曹大互說些阿諛話,一起過紙馬店、銀器鋪、彩帛店、星貨鋪, 再在米糧鋪買一石甲等好米令店中仆人送與家中。
陳據心頭一動,緩慢地看了一眼陳娘子,陳娘子似有所感,腳步一頓回過甚來,隻把唇邊的輕笑緊舒展在臉上。
陳據道:“聽聞婦人手如薑,纔是福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