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收篙順次停在石馬橋邊的劃子埠上,酒樓采購、大戶管事尋著熟悉的漁船采辦活魚鮮蝦,打了赤膊的漁人撈魚、穿繩、過秤忙得熱火朝天。
何秀才原也有生子,二子一女,俱冇有養下來,生三子時何家娘子春秋也大了,身材又不好,孩子冇生下來,本身也放手西去。何秀才心灰意懶,隻道射中如此,葬了妻兒後也不續娶,待得老孃歸了天,真是天高地闊僅此一身,隻渾渾噩噩渡日。
沈拓此時也不矯情,想了想道:“大哥你也知我家中景象,父喪母嫁,我又隻是一個衙役,下九流的行當,何家雖落魄,到底書香門弟,小弟怕是入不得何老秀才的眼。”
天光普一大亮,鎮上商店便連續開門謀生,各色吃食小店的呼喊聲此起彼伏,炊餅、蒸糕、肉餅、撈飯、素麵、酸湯……熱氣騰騰,香味繚繞;那邊打鐵的、賣香燭紙錢的、賣布匹的、賣杯盞茶碟的;這邊醫館藥鋪,書肆酒行,胭脂金飾;又有驢市牙行,伕役腳力。
“老哥教你個乖,人間之事,話萬不成說儘。”盧繼笑,“事須用心,話留半分,方是為人之道。”
“此話差矣。”盧繼不覺得然,點頭道,“時令事移,本日梁上銜泥燕,當年築巢王謝家。如果百年前的何家,怕是連看門的都瞧不上我們這些人物,現下的何家比之販子平凡人家又有何異?前塵舊事有如過眼雲煙,作不得數,作不得數。我隻問你,如果何小娘子願嫁,大郎可願婿替子職,扶養奉侍何老秀才?”
陳據常日走街躥巷,動靜再通達不過,也摸摸腦袋道:“恍惚得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怕是長得見不得人。”
在坐幾人笑起來,盧繼摸摸本身特特留了的老鼠須,撅著凸嘴啜了口湯,道:“陳大雖是閒漢惡棍,這話說得卻有幾分事理。尚未過門,便撥拉著算珠子計算夫家的仨瓜倆棗,讓不過八九歲的小叔子分炊彆過,這等婦人,眼中間中隻要黃白之物,半點廉恥都無。為妻不賢,為嫂不慈,將來為母能夠教子?沈小郎,你是讀書之人,其間事理莫非還想不通嗎?”
“你能說得甚麼婚事?”何鬥金斜睨著盧繼,“好你個盧老驢,常日在那扯卦旗行騙就算了,連兄弟都不放過?不刻薄不刻薄啊。”
“你們急甚麼,聽我細細說。”盧繼翻了個白眼,用筷子扒拉著鹽水豆子,道,“提及來,何家祖上真恰是個大戶人家,還出過大官,住得五進大院,穿得金披得銀,呼奴喚婢好一場繁華。何如,子孫不肖,竟無一出息後輩,到得何秀才這一輩,家業早已式微了下來。幸虧何老秀才幼時還讀得起書入得起學,原還想著做做天子弟子,複興家業,誰知連考個舉人都是屢試不中,生生得拋費了獨一的家底,至此,何家也歇了心機,隻期厥後子孫有長進者。
沈拓聽了半晌,此時道:“這何小娘子倒是有情有義。”
店小二苦著臉送酒上來,耳聽小店主在那敲桌鼓掌喝采,心說:好個屁,老婆都冇了,還好呢。
沈拓揖禮道:“此事便多勞大哥操心了。”
盧繼拾起筷子兜得兜腦得便敲向陳據:“陳大狗,你還要不要與我討酒水喝?要不要閒錢的?再多言,攆你街上曬你的狗尾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