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世時,她是何時聞聲紅柳的死訊的?
宿世向她傳達紅柳死訊之人,乃是紅棉。
紅藥閉了閉眼,心頭浮起深切的哀涼。
甩了甩頭,將這些邪念儘數拋開,她強打起精力向紅藥招手道:“隨我出去罷。”
在皇城當中,凡病患宮人,皆需送至外安樂堂養病,待病好了,自可回原處當差。而若病歿,則由外安樂堂直接發送。因外安樂堂便在北安門附近,那棺槨離宮時,便是從那邊往外抬的。
若早知行宮這一去,便要斷送了自家性命,紅柳當初又會不會那樣費經心機、算計旁人?
她心下大凜,因怕林壽香發覺,忙昂首看了她一眼。
“想甚麼呢,這般出神?”林壽香作勢伸手在她麵前晃了晃,神情很柔嫩。
是啊,她管不著,更管不了。
林壽香內心,實在也很不是滋味。
固然死的是兩個末等小宮女,離她如許有品級的女官彷彿極遠,可她卻清楚覺著,二者間,不過天涯之遙。
她二人悄悄私語,雖聲量極低,紅藥還是聞聲了最關頭的三個字:
言至此節,又減輕語氣道:“牢記莫要弄甚麼香燭生果供桌之類的東西來,進宮的時候你們都學過的,這處所最忌諱這個,教人瞧見了,你這條小命兒就難保了。”
是紅棉!
但是,又有誰曉得,那行宮雖好,卻遠非平凡人能消受得起的。
宿世時,也不知多少條性命填在了那所行宮裡,就連天子陛下也……
紅藥咧嘴想笑,然那笑卻比哭還丟臉。
“好孩子。”林壽香暖和的語聲響了起來。
林、嚴二人丁中所言,乃是大齊宮中定規。
紅藥漸漸地抬起了頭。
是此時麼?
陽光白亮,刺得她眼底生疼,可她卻感覺冷,兩手似握了滿把的冰。
罷了,這等糟心之事,還是不必去想,想得太多,反受其累。
林壽香正埋頭往前走,並未曾發覺她的非常。
她公然死了。
與宿世一樣,死在了行宮。
垂垂地,麵前似有一層薄霧被拂散,一些人,以及一些聲音,在腦海中漸突變得清楚起來:
除了保住本身這條小命,她甚麼也做不到。
隻消能活下去,她能夠甚麼都不去問、不去管,任它外頭大水滔天,她也隻縮進本身的殼裡,安穩度日。
紅藥悵悵地伸開眼眸,掌心的涼,逐步漫誠意底。
紅藥應了個是,抱著承擔,隨她跨進了院門。
她畢竟是個無私的人。
影象中,是一張一合說著話的兩片厚唇,瓜子皮伴著口沫,不斷地往外飛濺。
紅藥自是不會否定,含混應下了,心底亦有幾分打動。
蔣紅柳。
她想起來了。
歇了數拍,她又歎了口氣,伸手向紅藥發頂摸了摸,語氣有些滄桑:“這在宮裡很常見的,呆久了你自曉得。再,既是你識得的人,到時候不拘找個甚麼處所,在內心冷靜地奠一奠,也算瞭解一場。”
她暗自搖了點頭。
不,是很不仇家!
此等大災、大禍、大無常,唯有身具大聰明、大勇氣者,方可既救得眾生,又滿身而退。
那行宮將死之人成百上千、建昭帝駕崩更是驚天的大事,隻消她勇於說出口,便必然會被當作瘋子,死無葬身之地不說,說不得還要帶累無辜之人。
她承認。
紅藥放下心來,持續前行,腦中卻在不住思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