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壽香內心,實在也很不是滋味。
那是一種物傷其類的悲慼。
心底裡的寒意,垂垂化作頹廢與悲觀,紅藥垂首攏肩,似不敢再與那光輝的陽光對視。
陽光白亮,刺得她眼底生疼,可她卻感覺冷,兩手似握了滿把的冰。
“冇甚麼的,林姑姑,就覺著……今兒太陽挺大的。”她說道,語氣亦是低的、沉的,好似壓了千斤重擔。
罷了,這等糟心之事,還是不必去想,想得太多,反受其累。
宿世時,她是何時聞聲紅柳的死訊的?
她心下大凜,因怕林壽香發覺,忙昂首看了她一眼。
紅藥蹙緊眉心,儘力回思前事。
她承認。
“你能聽得進便好。”林壽香似頗感慨,仰首而歎:“總之你記取,命最緊急,旁的,你管不著,也管不了。”
紅藥應了個是,抱著承擔,隨她跨進了院門。
寒微如她,又能做些甚麼呢?
在皇城當中,凡病患宮人,皆需送至外安樂堂養病,待病好了,自可回原處當差。而若病歿,則由外安樂堂直接發送。因外安樂堂便在北安門附近,那棺槨離宮時,便是從那邊往外抬的。
垂垂地,麵前似有一層薄霧被拂散,一些人,以及一些聲音,在腦海中漸突變得清楚起來:
她連本身的小命都全麵得如此艱钜,遑論彆人,甚或,這全部建昭朝?
她公然死了。
紅藥漸漸地抬起了頭。
林壽香莫名打了個暗鬥。
“好孩子。”林壽香暖和的語聲響了起來。
也就在這一刹,一陣非常之感驀地襲來,紅藥激靈靈打了個暗鬥。
是此時麼?
紅藥低頭看著腳尖兒,麵上神情似愴然,又似自嘲。
她畢竟是個無私的人。
紅藥低低應了個是。
她與林壽香不過初識,對方卻待她甚厚,這一份交誼,委實可貴。
但是,又有誰曉得,那行宮雖好,卻遠非平凡人能消受得起的。
她想起來了。
紅藥說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蔣紅柳。
隻消能活下去,她能夠甚麼都不去問、不去管,任它外頭大水滔天,她也隻縮進本身的殼裡,安穩度日。
紅藥放下心來,持續前行,腦中卻在不住思忖。
論理,之前紅藥受傷,也該送至外安樂堂療養,隻冷香閣人手吃緊,張婕妤便冇叫往上報。
奴便是奴,誰也不比誰崇高幾分,便有了品級,也不過名頭上好聽些罷了,骨子裡,仍舊是最輕賤的奴婢,生、抑或死,全在主子一念之間。
另有紅衣,隻怕到此時她亦覺著,在行宮當這一回差,待返來後,必能分開冷香閣這座冷灶,得著個好出息。
紅藥咧嘴想笑,然那笑卻比哭還丟臉。
紅藥一下子捏緊手指。
言至此節,又減輕語氣道:“牢記莫要弄甚麼香燭生果供桌之類的東西來,進宮的時候你們都學過的,這處所最忌諱這個,教人瞧見了,你這條小命兒就難保了。”
紅藥悄悄舉眸,卻見她秀致的眉眼間,隱著深深的哀涼。
她二人悄悄私語,雖聲量極低,紅藥還是聞聲了最關頭的三個字:
驀地,衣袖被人碰了碰,她一下子驚醒過來,昂首看時,卻正撞進林壽香暖和的眼眸。
彷彿……有點不大仇家。
若早知行宮這一去,便要斷送了自家性命,紅柳當初又會不會那樣費經心機、算計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