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聽他聲音啞啞。彷彿有多年的喘病。說出話來慢條斯理。彷彿再快一分。氣味便要間斷。令人有一種心頭灑沙的燥然。且話中貌似是嘉獎。卻又模糊帶著鉤子和表示。言東指西。像是個拋過來的圈套。秦家原算不上本身的甚麼故主。但在此膠葛必定引來忘恩負義的評斷。如果此時答覆做這統統都是應當的。就坐實了聖旨的內容。可如果辯白絕響受封並非出於本身的保舉。必定又會惹來更多的爭媾和混亂。
“呸。”院西有人啐了一口。罵道:“你們太極門常日裡著力湊趣達官權貴。靠著編式子、教花活度光陰。也配自稱武林人。”“恰是。打死不賣拳。餓死不售藝。你們爺們兒還要臉嗎。”
曹向飛擺手道:“告訴核心的二隊、四隊。都收了吧。”兩名做事回聲而去。奔向寺外。曹向飛打了個手勢。牆頭上飛哨聲起。弩手也都撤下。他側過臉來向秦絕響一笑:“恭喜恭喜啊。今後小秦爺在南鎮撫司做事兒。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霍秋海拱手道:“前輩哲思。令人開闊。”
“不敢當。”餘不祿聳了一聳半駝的後背。眼眯成縫斜斜瞧去:“方纔聽聖旨中說。秦少主受封仕進。是這位常少劍的保舉。少劍原是秦家股肱。也是武林中人。現在挾功驟貴。位列貴爵。還能夠幫扶故主。不忘舊恩。實在可貴呀。”
有人認得他是點蒼派的前輩。姓夏。名增輝。人稱“八鉗手”。指掌工夫極是了得。江湖上也有些名譽。便紛繁伸臂壓聲道:“靜一靜。聽夏老俠客說。”
“不錯。”“恰是。”
“大師稍安勿躁。可否容鄙人說幾句公道話。”
很多人聽了。感覺這話倒也有理。夏增輝二指微撚鬚髯。淡淡一笑:“霍門長。您這話。老朽可就不敢苟同了。武功是祖宗神器。傳下來為的是對於賊寇外侮、奸臣孝子。現在宦海暗中。貪吏橫行。做了官的人。說話做事彆有態度。即使手裡拿了刀。還能斬本身的胳膊肘嗎。端方就是端方。能在武林中傳守至今。自有它的事理。如果說這是抱殘守缺。那麼老朽與點蒼派千百弟子。都要抱守到底了。”
此時餘不祿撩起儘是皺紋的眼皮。謔謔一笑。啞聲道:“說得好。人老了。實在不必然都對。端方老了。也一定老是要守。老嘛。隻是一種狀況。未見得代表著真諦。”
太極門總門長“順水推舟”石便休走出人叢。大聲道:“各位。自古道。學會文技藝。貨賣帝王家。我們武林人數十寒暑。習得一身真功。總不成黃土埋金。扔到販子中賣藝去。秦少主為國著力。因功受賞。又有何不當呢。”
江湖人向來行端義重。豪傑自許。家國之事更常掛在懷。常思豪這話措詞不算狠惡。群雄聞之。卻如刀劍插入肺腑。臉上頓時變了色彩。
院中俄然有人大聲道:“既是寺裡有官家人在。我等不便打攪。他日再來拜見上人吧。”此人說話時特地減輕了“官家”二字的音。雖說要走。身子卻一動不動。群雄中很多人聞聲。眼神起了躊躇。紛繁向前張望。
霍秋海昂然道:“自春秋戰國時起。四公子座下召養客卿千人。此中不乏刺客、武者。皆可稱武林前輩中的前輩。唐建國功臣秦叔寶、程知節等。原為瓦崗寨的豪傑、當年綠林道裡的豪傑。宋太祖趙匡胤。手中一對杆棒打遍天下。所創太祖長拳傳播至今。更成為武林嘉話。然自元朝亡我以後。外族主政。漢人倍受淩辱。各地仁人俠客奧妙結社。聯絡往來以圖大事。故而傳下武林人不成仕進的端方。皆因那官是韃虜之官。非我漢人之官。現在早已改朝換代多年。我大明既是漢人主政。武林卻還遵還是時端方辦事。未免有些抱殘守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