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水萬丈。”
廖孤石一愣,喃喃道:“劍道即人道……由劍便可知心!由劍便可知心!”
蒼水瀾一笑道:“公子,本日蒼某做個主東,我們去喝上幾杯如何?”
琴絃在他手背上透過,末端已柔嫩地垂落去,彷彿長在上麵的髮絲。
三人淺笑複坐,廖孤石想起一事,問道:“蒼兄,你說申二哥已死,且說是為我所殺,這是如何回事?”
鶯怨毒的尖端軟軟地抵在蒼水瀾的咽喉之上,輕微的力道,使劍尖處閃現出奧妙的弧度,彷彿戀人輕舐而來的柔舌。
蒼水瀾淡笑道:“早知你這丫頭古靈精怪,定要發難,我傷你表哥,你自是饒我不過,那你且說,該當如何罰我?”
蒼水瀾笑了:“使不出來的招式,又談甚麼強弱之彆。公子精研劍道,數年間遂成一流妙手,不遜大劍,此戰鄙人輸得心折口服。”
蒼水瀾展顏笑道:“承廖公子饒我一命,莫非蒼某還能再死纏爛打不成?莫說是打,羞也羞死啦!這位兄弟,你的工夫也俊得緊哪!莫非是秦五爺之子絕響麼?”他見秦家四大妙手之一的穀嘗新目光中流出的體貼,如仆侍主,猜想他必是秦府遠親,江湖皆知秦家隻要秦絕響這一脈香火,故而天然猜到他頭上。
蒼水瀾麵有愧色:“兄弟受傷,乃是蒼某之罪,且自罰三杯。”說著倒了三杯酒,抬頭喝了。
廖孤石收起鶯怨毒,左手掌鬆開,一寸寸從琴絃中退出,掌間留下七個小孔,鮮血流得更急,荊零雨忙跑疇昔,撕下本身的衣衿為他包紮傷口,廖孤石麵無神采,無動於衷,彷彿她在做著一件與本身不相乾的事情。
蒼水瀾擊掌道:“說得好!蒼某也向來以為,知人知麵不知心乃是千古良言,香山居士有詩雲:周公驚駭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向使當時身便死,平生真偽複誰知!正其謂也!然卻忘了那是凡人的感慨,劍道便是人道,大道相通,俱同一理,人言做得了偽,劍卻做不得偽!廖公子,現在縱觀百劍盟中諸人,確有一些,或是處心積慮,醉心追求,或是交結官府,醜態百出,似無一是可交之輩、可敬之人,實在未經切身比武試劍,又怎看得出其真正的賦性?凡人非論父子、兄弟、佳耦,相伴平生,如何密切,難曉對方內心之萬一,我輩能夠劍達意,由劍知心,難道幸哉!”
紫玄色的血液,細細地在他左手背上劃出七條墨線,流淌,會聚,滴落。
他的神采,不動。
常思豪笑道:“那太好了,兩位可彆再打了。”
蒼水瀾聞言輕歎。
茶罷撤盞,酒菜擺下,穀嘗新自賤是秦家主子身份,退出室外相候。荊零雨問起彆後情事,廖孤石言說在林中敗了申遠期便沿路尋她,夜來進寺借宿,不想早為蒼水瀾探著線索,是以被圍。荊零雨抱怨:“你這倔頭偏生個不受人恩的脾氣,明知我在秦家,如何反去廟裡借宿?險一險將性命也誤了。”蒼、常二人相顧而笑。
輕風撫過,銀髮飄飛,將蒼水瀾臉上閃亮的淚線掩住。
廖孤石道:“蒼兄,小孩子的打趣話豈可當真,我們三人,也算不打不知心,兄弟這點小傷又何足道。”轉向荊零雨道:“看你還敢再胡言亂語!”荊零雨吐了下舌頭,麵上堆笑,卻不像當回事的模樣。說道:“蒼大哥之心,大師夥兒都清楚,不過此等行動,看上去倒像與小女孩負氣,未免有失風采。”蒼水瀾麵上一紅,連道:“忸捏,忸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