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詔對先帝一概否定,何益之有?”高拱瞪著眼,以激辯的腔調道,“嘉靖初年,君臣勵精圖治、剋意改革,有‘複興’之譽,因何忽視不計?必定嘉靖前期的汗青,指出前期的弊政,正可提示先人汲取經驗,方可明白持續改革的首要性!”他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持續道,“儘翻議大禮之案,意義安在?”又自答道,“據議大禮而定皇統世係的《明倫大典》頒示天下已久,現在凡是當時持反對峙場的都予昭雪,是不是說這個世係定錯了,當改正?輕者說是無事生非,重者說是用心搖亂國事!如此,置皇上於何地?再引申開來,因議大禮而受重用的張孚敬之輩,是不是都要否定?我看,否定議大禮隻是大要的,本色是否定嘉靖初年君臣勵精圖治、剋意改革的汗青!”
“不管高鬍子是不是抨擊,我擔憂追論陸炳,會牽涉徐府。”呂光把話題扳返來,歎口氣說,“本來海瑞滾蛋後朱大器代之,徐府之事和緩了些,今次一旦處所官獲得對陸炳的追贓指令,必追到徐府,一番折騰倒還罷了,不過把當年劫奪陸家的東西交出來就是了;怕隻怕處所官認準這是抨擊存翁的信號,對徐府又不依不饒起來!”
“這麼說,任其為所欲為?”呂光不平氣地說。
“遺詔儘歸過於先帝,除了為或人擺脫,對皇上新管理,有何助益?”高拱持續說,“究其本色,是為人臣不承擔任務建立惡例!嘉靖朝的積弊,都是先帝之過?做臣子的擔負了嗎?卻以遺詔推委得乾清乾淨!行新政,必擔負!時下宦海,最缺的恰是擔負!擔負!時政出了弊端,應由我輩輔臣承擔任務,不宜存涓滴推委之念;同理,前朝的弊端,不能一概歸過於先帝,敢再歸過於先帝者,當以大不敬罪論處!此為改革計,亦為建立擔負精力計!”
李春芳一看高拱舉盞喝茶,生恐他再侃侃而論下去,忙道:“新鄭,你的意義我輩都明白了。”
“呂先生,彆忘了,今上與高相息息相通,凡是他所主張的,今上無不附和。”曾省吾手一攤,“誰敢跟他較量兒?如何較量兒?”
高拱還是一臉肝火,道:“給事中出外任,例升參議,吏部會給他找個參議的位置出來的。官升七級,不算遽遣。總之不能再任言官!”
“嗬嗬,高相可不能死!”曾省吾意味深長地一笑道。
呂光麵露難堪,道:“曾侍郎,能不能出麵請幾個言官……”
“抨擊一定,但他不再被‘抨擊’二字捆停止腳倒是真的。”曾省吾道,“他到任幾個月工夫,清算邊政,大見效果,北虜到了古北口前,竟不敢犯境,秋防無虞;貴州的事,不戰而和解;恤商改製裁冗員;清算官常,懲貪墨,戒奢糜……如此等等,恰好他用的幾小我又頗孚眾望,都說他善用人,掌銓最好。高相不免信心大增,不再瞻前顧後。”
“我倒是想不生機,可有些事情,讓你不能不生機!”說著,他拿起一疊文牘,說,“這是吏部的文牘:嘉靖六年,距今四十多年前的刑部主事唐樞,因為反對先帝議大禮而被撤職,現在七十六歲了,要升京卿;四十年前任吏科都給事中的王俊民,不知因何事被撤職,已歸天多年,他的孫子說是因為建言開罪,要求昭雪,蔭一子入國子監。如許的事,每天都有。自高某掌銓以來,凡遇此等事,也隻能咬牙題準。可本日看了唐樞、王俊民之事,再也忍不住了!不是為這兩小我的事,”他俄然提大調子,“高某獨痛心於人臣為收攬民氣,不吝歸過先帝,凡是先帝時被遣之臣,不分青紅皂白,皆予昭雪,莫非先帝所為皆錯?莫非這些人裡反倒冇有錯的?而乃勿論有罪無罪,賢與不肖,但係先朝貶斥之臣,悉褒顯之,不次超擢,立至公卿,凡已死者,悉為增官蔭子,大慷國度之慨,這是何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