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衫婢女聞言不由大怒，冷冷的看了那發話之人一眼，又轉頭看著掌櫃道，“這四色夾纈，我家夫人有緊急用處，再不準再賣給彆人！”

琉璃內心歎了口氣，站起來慎重的福了一福，“琉璃多謝夫人厚愛，多謝姊姊美意，隻是家父最重名聲，琉璃為生存來操賤業已是不孝，不敢再為繁華而投身客籍，姊姊明鑒，夫人但有叮嚀，琉璃會經心效力，毫不敢有半分懶惰。”

裴行儉收回目光，揚眉一笑，“詩天然是好的，隻是便是冇有此詩，畫也是絕妙佳品，能為此畫題墨，是裴某的幸運。”

隻聽那婢女又淡然道，“你這四色夾纈做得倒還能看，我家夫人愛才，原也說過你若肯到王家，出去就是管家娘子，這但是幾世都求不來的麵子。想來你是不知，我們王家管事娘子的吃穿用度，便是平常官宦夫人也比不得！你如故意，我能夠幫你去夫人麵前求上一求。”說完便斜睨著琉璃。，一副你還不從速來求我模樣。

裴行儉看著她不語，目光俄然變得極其清澈鋒利，琉璃倒也冇甚麼可心虛的，抬眼看著他，笑道，“裴君莫非狐疑我能寫出此等詩句來？”

史掌櫃笑道，“開店迎客，天然來的都是客人。”他一見這婢女，就特地把最大的案幾挪到了靠近店門口的敞亮處，又把那四匹夾纈都鋪得甚開，就是要多吸引些人來看，冇想到結果還真是不錯。

立即便有人問道，“店家，這四色夾纈可另有貨？我也想訂一匹寶相花的。”

黃衫婢女看著琉璃，半日才嘲笑著點頭道，“你倒真是有誌氣的，好！夫人叮嚀，要再做一匹五彩散花的紅羅和一匹長安竹的翠綾，做八幅裙用，我下個月過來取。”說完又嘲笑了幾聲，揚長而去。

那位仍然穿戴黃色紗衫的婢女本來一臉傲慢，但當這四色夾纈一匹匹的放開，眼睛卻不由自主的垂垂黏在了上麵，直到掌櫃笑道，“小店總算不負所托，明天賦將最後一匹染好，不知貴府感覺可還能用？”她才醒過神來，哼了一聲，臉上漸漸規複了傲然的神采，淡然道，“也就勉強用得！”

裴行儉彷彿也冇有感覺有甚麼不對，低聲讀了下來，讀完以後卻又重新讀了一遍，然後才放下紙箋，怔怔的看著琉璃，“此詩，是你所作？”

黃衫婢女一怔，瞥了史掌櫃一眼，嘲笑道，“你是怕我家夫人付不起麼？”

四色花草夾纈一字排開的放在店鋪內最大的那張案幾上，都麗飽滿的聯珠寶相花，清雅簡練的出水蓮花，繁複精美的纏枝菊花和新奇伸展的卷草蘭花，圖案都是少有的新奇標緻，而染出的色彩不管是硃紅與碧色的激烈對比，還是藕合與鵝黃的淡雅融會，或是像流沙般明滅的細碎的金銀色，更是令人挪不開眼睛。

黃衫婢女臉上的喜色這才漸漸收了，卻仍然冷冷道，“如何不好說？難不成給我家夫人畫樣，還失了你的麵子不成？”

黃衫婢女漫不經心道，“明說就是，又有何妨？”看著琉璃的眼神裡倒冇有了抉剔和肝火，滿是不加粉飾的輕視，彷彿在說，公然是個冇見地的，竟然覺得我家夫人買你幾個花腔還怕人曉得！

琉璃站直了身子，隻感覺胸口一團沉悶，幾年來的磨練，早已讓她學會了低頭求存，但是三天兩端被這類“給你臉不要臉”的目光看著，她便是泥人也有火氣往外冒。她悶悶的回了畫室，悶悶的展開那幅《春江花月夜》，歎了口氣，都說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類似，但是誰又曉得那一代代望著江月之人，具有多麼不一樣的人生？另有承諾來幫她寫上這首詩的那位，也不曉得為甚麼至今都冇有露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