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四年的這個夏天,熱得的確有些離譜。彷彿四月尾林邑國獻象的那檔子熱烈後,氣溫就嗖的熱了起來,直到七月竟冇有下過一場像樣的雨。此時,那明晃晃的太陽照在這條寬廣得驚人的天街上,晃得人都有些睜不開眼,門路兩旁的槐樹也更加無精打采起來。
琉璃坐的馬車是在野蠻坊的北邊才轉彎向東,她撩開車簾,看著遠處那宏偉的朱雀門消逝在坊牆背後,內心俄然有點懊喪:來長安三年半了,她實在,連太極宮的模樣都冇有看清楚過。如果不是武夫人非要她到武家去看看那幾件新做的衣裙,她大抵連這一眼都撈不著。
那婢女讓琉璃在內裡稍候,本身出來通報,回身便出來笑道,“大娘快請進,我家夫人已經等待多時了。”
琉璃點頭笑道,“還好。”實在要說熱,這千年之前的長安還真不算太熱,對於琉璃這類曾在長沙每年40度高溫中都固執的活下來了的人而言,眼下這個號稱熾烈的夏天還真不算甚麼,而她現在的體質彷彿也不懼熱,隻要在屋裡呆著,幾近連汗都不會出。
琉璃跟在她的前麵進了房,直接挑簾進了西間,隻見這屋子正中是一架落地的華榻,榻上三麵設著插屏,又掛著好幾重煙霧般輕柔的粉色紗帳,看去倒像一座紗亭,武夫人隻穿戴齊胸的羅裙,內裡披著紗衫,大片的烏黑肌膚清楚可見,懶洋洋的半坐半倚在榻上,瞥見琉璃便招手笑道,“快過來坐。”
武夫人笑道,“原想著去西市找你,隻是我最是怯暑,這幾天實在熱得短長,隻能勞你跑這一趟,路上可熱著了?”
琉璃忍不住暗讚一聲,好一幅海棠春睡圖!笑著走了疇昔,找了個離她不遠不近的處所散腿坐下。這榻上是一張翠絲編就般的細竹蓆,動手沁涼,角落裡還設了一個雕成荷葉的玉盆,內裡放著大塊的冰塊,帳子裡生生便比內裡低了兩度。
從九品到六品,並且是天子身邊的近臣,這個速率,大抵算得上坐火箭了吧?琉璃忍不住淺笑起來,“可見這世上有美意好報這回事,我原想著本身隻熟諳這小我字是寫得極好的,求他時還隻怕他不承諾,冇想到他竟是個熱情肯幫人的,這纔有了這番機遇。”
這兩個多月,她的餬口終究變得安穩,除了還忍耐過兩次那位柳氏的婢女的挑刺目光和刻薄言語,連外人都不消見,常日不是在畫室畫花腔、繡樣以及當代版打扮設想圖,就是在家裡與舅母石氏和七娘消磨時候,乃至還跟七娘學了兩手女紅。安家雖也是一大師子,但兒子兒媳們不過是每晚過來吃頓飯,而主母職位比唐人家庭更高,幾個姬妾跟婢女們也無甚辨彆,平常隻待在本身房間裡。是以,安家的平常餬口倒有幾分當代家庭的簡樸溫馨。琉璃非常適應這類餬口,隻是偶爾會惦記起那扇《春江花月夜》的屏風,猜想它是否已經入了皇宮。
武夫人捂嘴大笑,半響才道,“你這脾氣,如何跟我一模一樣?實在宮裡也不似你想的那般唬人,端方還不如一些世家來得大,當今聖上性子又是極和藹的,就是皇後端方大些。”
兩人正在談笑,隻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一名婢女挑簾出去,恭敬的施了一禮道,“老夫人傳聞庫狄大娘來了,想請大娘去見一見。”
那扇屏風真的起了感化!琉璃眼睛頓時一亮,隻是……起居郎又是甚麼?她不由猜疑的看著武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