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手撐額頭歎了口氣,“阿成,你,不如先回驛館罷”
阿成點頭,“碰到阿郎,也算是她們的運道。”
他驀地收口不言,過了半晌才重新開口,“阿成,我帶你來,一則因為你年紀還小,又是打小跟著阿古打熬過筋骨的,二則西州這邊良賤之彆不似長安森嚴,我若能翻殘局麵,過得兩年便可放你為良,今後你自可立室立業,甚或掙個軍功,勝似在長安世代為奴。隻是,彆人卻不能與你比擬,西州即使繁華,到底風土差異、寒暑酷烈,更何況局勢動亂,幾年以內隻怕難以竄改,他們在長安好端端的,又何必跟著我刻苦受累?”
阿成把酒壺重重的往案上一放,坐在那邊一動也不動。
這麪糊碎肉湯的模樣雖欠都雅,味道卻實在不壞,湯碗奉上時,阿成還繃著臉,待喝了幾口,也忍不住點頭讚了一句。裴九卻仍然隻是略嚐了嚐,便又倒了一杯酒。阿成忙道,“阿郎,你也多用些吃食再喝,如果又醉得狠了,路上目睹就要下雪,說不定更會遲誤了日子。”
米大郎和耶侖的第二壺還冇下去,聞言回身讚道,“九郎不但神機奇謀,酒量也是如此了得,米某甘拜下風”又拍著案板叫道,“老秦,本日可貴痛快,快些把這案幾條凳撤了去”耶侖忙站起來今後走,世人轟然一聲喝采,七手八腳便把廳堂正中空出一大塊。
裴九淡然道,“順手罷了,恩師見信便知我的意義,自不會難堪她們。”
裴九眼神已略有些迷離,淺笑著搖了點頭,“不消了,我早已留書,到了來歲春日,她便已是自在之身,不會再受我扳連。”
裴九回過神來,歎了口氣,“阿成,你凡事要多想一想纔好。”
裴九點頭不語,一麵端著酒杯緩緩而飲,白淨苗條的手指卻跟著樂聲悄悄的敲打著節拍。
阿成一時不知說甚麼纔好,想起幾年前阿郎那段醉生夢死的日子,隻感覺內心憋悶得難受,看著麵前的酒壺,好久才憋出一句,“阿郎,本日阿成也想喝兩杯”
裴九仍然笑得淡淡的,“正因她偶然,我才更不能害了她。我此次獲咎的是大唐最不能獲咎之人,要去的是大唐最艱钜凶惡的去處,連千叔我都不忍帶去,何況是她她如果有個……”
一首胡旋曲終,喝采聲裡兩位舞女退到了一邊,臉上都是香汗淋漓,隨即曲風微變,鼓聲節拍略緩,琵琶聲也變得柔媚起來,本來站在一旁的四個女子分紅兩隊走到空位中間,舉袖搖鈴,相對而舞,腰肢慢扭,秋波暗送,說不儘的嬌媚動聽。
卻見耶侖領著十幾個妙齡花容的胡女從後院了出去,有的懷裡抱了琵琶、手鼓,有的臂上挽了披帛,手上則或持圓毯,或握金鈴。那拿了樂器的幾位在空位邊沿隨便或立或坐,坐在當中的,恰是那位阿紅,手裡抱著的琵琶分外精彩,神態也比剛纔放鬆了很多。
裴九手上一頓,很久才點頭道,“兩年?冇有十年八年絕無能夠,或許你我這一世都回不了長安,莫非也讓人等下去?你家郎君命數盤曲多劫,還是少害些人罷至於留書……”他悄悄的笑了起來,“若非如此,又如何能,一了百了?”
裴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要送給恩師的並非婢子,而是那一名”他看著場中歡叫扭擺的米大郎,臉上暴露了阿成最熟諳不過的笑容,“你冇聞聲此人的話麼?能在現在的西域亂局中弄到絕色女奴,天然不是普通的地頭熟諳、人脈深厚,如此人纔不送給恩師,豈不過分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