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樓梯聲響，倒是高宗與皇後在宮女寺人的擁簇下走了過來，一起向正西的主位走去，琉璃不由偷眼打量，和徹夜大多數後宮美人爭奇鬥豔的打扮分歧，這王皇後穿戴的是一身淺黃色鈿釵號衣，赤金的十二樹花鈿沉甸甸的壓在一張秀美的小圓臉上，端倪娟雅，神情端莊，那種端嚴的氣場倒是比她身邊滿臉淺笑的高宗要強大上很多。

琉璃點頭髮笑，想來武順娘有些日子冇進宮，恰是小彆情熱，淑妃如果最得寵的時候，這招大抵還是管用，現在卻隻是討嫌了。隻是，裝病也能裝得如此氣勢如虹，這個淑妃實在……

在宮中的第一個淩晨，琉璃是在窗外的鳥鳴聲中醒過來的。推開窗戶，滿院子被淩晨露水洗得透亮的草茵葉叢，讓掩映其間的亭台飛簷有了一種仿若丹青的不實在感，不著名的小鳥在枝頭啾啾歡鳴，宮女三兩結伴的在院中翩然行走，大家身披彩帛，打扮與昨日分歧。琉璃想了想才恍然記起，明天不恰是中秋節麼？

琉璃微覺驚詫，忍不住也笑了——莫非昨夜裡高宗本來該在淑妃宮裡睡的？既然冇去，那麼就是……隻是淑妃的這類手腕，未免也太老套了一點吧？忍不住詰問，“那陛下可疇昔看淑妃了？”

未幾時那條六幅繚綾銀絲雲紋長裙就被宮女捧了出來，武則天試了一試，世人都是讚歎，琉璃擺佈打量了幾眼，俄然有了個主張，笑道，“這月色裙的銀絲還是不敷亮，昭儀如果放心，我去拿亮銀粉描上一些星點，或許能更好。”

待得她們走得近些，卻見側麵的路上也浩浩大蕩的來了一大隊人，中間擁簇著三頂肩輿，當頭的兩架都是金色華頂，看去分外顯眼，琉璃內心一動，模糊已經明白了來者何人，目測了一下間隔，內心忍不住苦笑一聲。

燈光之下，琉璃隻能瞥見武則天挺直而沉寂的背影，但她身邊的宮女們臉上清楚都已暴露了不忿之色。第二架金頂華輿裡坐著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顛末武則天的身邊時卻並冇有任何施禮的意義，低著頭也一徑往裡去了，這邊宮女們的神采更是丟臉，被乳母抱著的李弘不知為何哇的哭了起來，武則天轉頭看了兒子一眼，揹著燈光的臉上冇有一絲神采。

琉璃坐的處所斜對著柳夫人，她眼角都冇有向這邊瞟一下，隻是神采分外冷肅，倒是她身後的脂紅又瞪了琉璃兩眼。冇過半晌，院子裡吹奏的西涼樂變成了歡暢的龜茲樂，一盤盤的珍奇的生果點心，一壺壺燙得熱熱的菊花酒，也流水般送了上來。

待這一大隊人馬都進瞭望雲亭院內，琉璃她們才走了出來，麵前是一個極大的院子，到處彩燭光輝，歡笑不斷，婉轉的西涼樂飄零在院子上空，盛裝麗服的美人觸目皆是，不時有人向武則天含笑見禮，或是讚歎裙子新奇華麗，武則天也一一淺笑行禮，一行人逛逛停停，半日才走到院西靠著湖水的望雲亭前。這望雲亭與其說是亭，倒不如說是一座兩層的涼殿，起在高高的土台之上，看起來更加娟秀矗立。

不知不覺中，月上中天，歌舞略歇，案幾上的生果冷菜都已撤下，端上來的倒是一道用鴛鴦蓮瓣紋銀碗盛著的熱羹，武夫人笑道，“這是宮裡的中秋玩月羹，最是鮮美應景，你無妨多用些。”琉璃點了點頭，拿起銀羹勺方纔嚐了一口，還冇有辨出滋味，一名麵熟的宮女快步走了過來，走到琉璃麵前，麵無神采的道，“你但是庫狄大娘？皇後殿下宣你上去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