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大郎臉上又是嘲笑又是發狠，嘶聲道，“米大固然不是善類，但本日如有一句虛言，便教某天打雷劈！”

米大郎這才伸脫手腕，又皺眉道，“多謝娘子，米某並無大礙，隻是半夜騎馬時摔破了鼻子，多流了些血罷了。”

康氏淺笑著的臉上幾近在發光，“嬸孃們都說這一胎像是個女兒，家中阿誰混小子，我但是被他鬨怕了！”說著又看了看琉璃的腰身低聲道，“現在入了冬，你也該好生補一補纔好，我看那韓四就是有些本領的，本來說是外傷金創上極好，這幾個月裡看婦人、小兒也是大家都道不壞，你若讓他看，他必定更經心。”

好輕易比落第三日午前，派去城門等待的小廝一溜煙的跑了返來，“世子返來啦！”

雲伊嚇得退了一步，一時說不出話來。琉璃也呆在了那邊，屠城，她並非不曉得這兩個字的可駭，但現在聽到這些血淋淋的話語，她隻感覺胸口就像堵上了一塊巨石，嗓子也緊得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大郎請坐下說話。”

琉璃臉上有些發熱，“過兩日我得閒了再來跟阿嫂說話。”小檀到門口打起了簾子，琉璃快步走了出去，就聽小檀笑道，“是甚麼客人這般要緊，要姊姊來跑這一趟？”

米大郎不由“咦”了一聲，瞪大眼睛看著韓四。韓四也不睬他，轉頭對琉璃道，“夫人請躲避半晌，韓某要查查這位身上之傷。”

琉璃當真的看著他，“世子那邊我已叮嚀人去了，那屠城究竟是如何回事？你又如何成了叛城餘孽？”

西州公眾原是以漢人居多，那些王謝大族又講究魏晉遺風，每年冬至時分，自是彆有一番熱烈氣象。隻是顯慶元年的這個冬至，全部西州城裡，卻看不到往年裡屠羊殺牲的歡樂喧鬨，街上的行人來去倉促，連丁壯男人的身影都可貴一見。

琉璃即使滿腹憂思，現在也不由笑了起來。

康氏哈哈大笑起來，“你跟我還講甚麼虛禮，快些歸去是端莊！”

小廝苦了臉，“小的底子近不了世子的身，世子是跟著幾十號穿戴盔甲的人一道進的城，那些人都凶巴巴的，我上去還冇開口，便被推到了一邊，小的實在冇體例，瞥見世子身邊的長隨落在前麵，便跟那長隨說了幾句，他應了說，瞅著有空會悄悄跟世子回稟。”

琉璃忙站了起來，“你可曾請他過來？”

米大郎唬了一跳，把手一奪，琉璃忙道，“米大郎，這位是醫師，外傷金創最是特長，大郎還是先措置了傷口，纔好將事情與世子稟告。”

琉璃點頭道了謝，又對阿燕笑道，“你去取些診費給韓醫師。”

雲伊回身看著琉璃，“姊姊莫聽他的，此人最是刁滑，現在又編了一套胡言亂語，說是唐軍屠了怛篤城，他因救人傷了兩個唐軍，逃出唐營後，裴長史令他來找麴世子，要把事情上報朝廷！他也不想想，怛篤那般的大城，又不是賀魯的部下，唐軍好端端的屠城做甚？他這類人，不知害了多少性命，甚麼時候又改行救起人來了？真真是一篇大話！”

一夜無話，第二日一早，琉璃便派了人到西州城門候著麴崇裕，未曾想比及日頭西沉，竟仍然是毫無動靜。這一下，莫說米大郎坐不住，琉璃內心的不安也更加翻滾得短長起來：如果麴崇裕這節骨眼上又是一去好幾日不回西州，事情卻該如何措置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