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日,來到棗陽城外,問著了舊仆人呂家。本來旬日前,陳大郎已故了。呂公賠些錢鈔,姑息入殮。平氏哭倒在地,很久方醒,倉猝換了孝服,再三向呂公說,欲待開棺一見,另買副好棺材,重新殮過。呂公執意不肯,平氏冇何如,隻得買木做個外棺包裹,請僧做法事超度,多焚冥資。呂公已自索了他二十兩銀子謝儀,隨他鬨炒,並不言語。
過了一月有餘,平氏要選個好日子,扶樞而回。呂公見這婦人幼年姿色,料是守寡不終,又且囊中有物,思惟兒子呂二,還冇有婚事,何不留住了他,完其功德,可不兩便?呂公買酒請了陳旺,央他老婆勉強進言,許以厚謝。陳旺的老婆是個蠢貨,那曉得甚麼勉強?不顧凹凸,一向的對主母說了。平氏大怒,把他罵了一頓,連打幾個耳光子,連仆人家也數落了幾句。呂公一場敗興,敢怒而不敢言。恰是:羊肉饅頭冇的吃,空教惹得一身騷。呂公便去攛掇陳旺逃脫。陳旺也考慮冇甚好處了,與老婆商討,教他做腳,裡應外合,把銀兩金飾,偷得罄儘,兩口兒連夜走了。呂公明知其情,反抱怨平氏,道不該帶如許歹人出來,幸而偷了自家主母的東西,若偷了彆家的,可不扳連人?又嫌這棺木礙貳心機,教他快些抬去;又道後生孀婦,在此住居不便,催促他起家。平氏被逼不過,隻得彆賃下一間屋子住了,雇人把棺木移來,安設在內。這淒冷氣象,自不必說。
蔣興哥重會珍珠衫
再說蔣興哥把兩條索子,將晴雲、珝雪捆縛起來,拷問情由。那丫頭初時狡賴,吃打不過,隻得重新至尾,細細招將出來。已知都是薛婆勾引,不乾彆人之事。到明朝,興哥領了一夥人,趕到薛婆家裡,打得他雪片類似,隻饒他拆了屋子。薛婆情知本身不是,躲過一邊,並冇一人敢出頭說話。興哥見他如此,也出了這口氣。歸去喚個媒婆,將兩個丫頭都賣了。樓上金飾箱籠,大小共十六隻,寫三十二條封皮,打叉封了,更不開動。這是甚意兒?隻因興哥佳耦,本是十二分相愛的。雖則一時休了,心中好生痛切。見物思人,何忍開看?
間壁有個張七嫂,為人甚是活動。聽得平氏哭泣,經常走來安慰。平氏又經常央他典賣幾件衣服用度,極感其意。不勾幾月,衣服都典儘了。從小學得一手好針線,考慮要到個大戶人家,教習女紅度日,再作區處。正與張七嫂籌議這話,張七嫂道:“老身不好說得,這大戶人家,不是你少年人走動的。死的冇福自死了,活的還要做人,你前麵日子正長哩。終不然做針線娘了得你下半世?何況名聲不好,被人看得輕了。另有一件,這個棺木如何措置,也是你身上一件大事。便出賃房錢,終久是不了之局。”平氏道:“奴家也都慮到,隻是無計可施了。”張七嫂道:“老身到有一策,娘子莫怪我說。你千裡離鄉,一身孤寡,手中又無半錢,想要搬這棺木歸去,多是虛了。莫說你衣食不周,到底難守;便多守得幾時,亦有何益?依老身鄙意,莫若趁此青年仙顏,尋個好仇家,一夫一婦的隨了他去。得些財禮,就買塊土來葬了丈夫,你的畢生又有所托,可不存亡無憾?”平氏見他說得近理,沉吟了一會,歎口氣道:“罷,罷,奴家賣身葬夫,傍人也笑我不得。”張七嫂道:“娘子若定了主張時,老身現有個主兒在此,年紀與娘子附近,人物劃一,又是大富之家。”平氏道:“他既是大族,怕不要二婚的。”張七嫂道:“他也是續絃了,原對老身說:不拘頭婚二婚,隻要人纔出眾。似娘子這般風韻,怕不中意?”本來張七嫂曾受蔣興哥之托,央他訪一頭好親。因是前妻三巧兒超卓斑斕,以是現在隻要訪個仙顏的。那平氏麵貌,雖不及得三巧兒,論起手腳聰明,胸中涇渭,又勝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