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簫看那兩人,聞著酒香,竟有些心癢,立時便站了起來,跟同桌的人告了罪,走到那墨客和老乞兒一桌,笑道:“我平素未曾喝酒,隻明天聞著這酒香,不覺心癢難耐,二位可否賞我一個位置,叫我也曉得曉得其中滋味?”
那老乞兒聽了吹簫這話,如遭雷擊,右手陶碗掉在地上,摔成粉碎,一雙眼睛直直盯著吹簫,彷彿見鬼:“......你......你是如何曉得的!”
他出去,還冇說話,大桌上便有一人不耐的捂住鼻子:“大過年的那裡來的乞丐!快走,快走,冇得掃了爺們的興趣!”
那老乞丐也不低頭撿錢,仍笑嘻嘻的,渾不在乎的擺手:“老乞兒不要錢,隻求諸位爺給個落腳地,叫我也熱烈熱烈。”
吹簫不免起了些獵奇之意,時不時的側頭看他。那人應當是曉得的,但也渾不在乎,任由吹簫打量。巳時將過之時,門口又出去一人,風吹過,帶來一股怪味,吹簫扭頭看,倒是一個老乞兒,斑白的頭髮零龐雜亂的,幾近遮住了半張臉,一身破襤褸爛的棉衣,腳下胡亂花破布裹著,烏黑乾枯的手一手抓著一根充當柺棍的樹枝,另一手托住一個磕出豁口的陶碗,碗還算是潔淨。
吹簫抓了一把瓜子,邊磕邊聽著樂,偶爾側頭打量窗外的煙花,就在那菊花瓣款式的煙花在天空墜落之時,那大桌右旁單獨坐著的墨客側過了頭,正跟吹簫對上眼。
老乞兒失魂落魄的走了,那墨客看了吹簫一眼,拱手一禮:“鄙人殷玄黃,先行告彆了。”
吹簫跟著那伴計下了樓,就見那樓下大廳已被重新安插過了,常日迎客用的小方桌被堆在兩旁,隻餘三四張,給不風俗大桌同食的客人用,現那右邊一桌上就坐著一個墨客樣的男人。餘下的人就在廳堂正中擺了一張大桌,桌旁放十幾把紅漆燈柱椅,七八個男人正做著談笑,那桌上擺著十一二個盤子,盤子裡放花生、瓜子、牛肉乾、小點等物,談笑的客人們隨便的取來吃,不一會兒工夫,桌上就堆了很多殘殼。伴計引著吹簫在一個位置坐下,又忙添了茶水,纔回身去了。
那人桌前隻擺著一碟花生米、一碟牛肉並一罈子酒,正獨自飲的鎮靜,每喝上一杯,眼角便輕飄飄的挑上去一些,明顯毫無半點輕浮,卻無端叫吹簫感覺風華無窮,偏生那人抬頭喝酒的姿勢又是蕭灑的要命。這一小我、一張方桌、一盞酒、一捧月華,便成了一個景,彷彿這身邊的熱烈一點也感染不上,那是他一小我的天下,誰也進不去。
吹簫雖有所策畫,然剋日卻不是好機會,今兒但是大年三十。這十仲春儘的,俗雲‘月窮歲儘之日’,士庶家非論大小家,俱是要灑掃門間,去塵穢,淨庭戶,這一年了,也需換換門神,釘上桃符,另有那春牌也得去舊換新,遇夜還要備迎神用的香花供物,用以祈求新歲之安。三十這天家家都得由族長領著祭奠祖宗,一來可告慰祖宗在天之靈,二來也是求個庇佑,凝集宗族旁支心力。每家每戶都忙著除舊迎新,走親探友,便是出門擺市,也不會有人求卦問卜。這事兒說不得要比及上元佳節後。
那墨客見吹簫笑的潔淨,跟老乞兒同桌也並無任何願意,便伸手一引,吹簫就落了座,待滿了一杯酒,他端起來,小小飲了一杯,辛辣的感受直衝喉嚨,剛入口便有一股子熱氣從內府直衝而上,統統毛孔彷彿全都翻開了,轟的人全部都奮發了。眼一亮,又大大喝了一口,待一杯酒喝完了,才舒舒暢服的靠在背椅上歎:“我總算曉得這人間為何會有酒這類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