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子允常聞孫武等兵回吳國,知武長於用兵,料難取勝,亦班師而回,曰:“越與吳敵也。”遂自稱為越王。不在話下。
闔閭論破楚之功,以孫武為首。孫武不肯居官,固請還山。王使伍員留之。武私謂員曰:“子知天道乎?暑往則寒來,春還則秋至。王恃其強大,四境無虞,驕樂必生。夫功成不退,將有後患。吾非徒自全,並欲全子。”員不謂然。武遂飄但是去。贈以金帛數車,俱沿路散於百姓之貧者。後不知其所終。史臣有讚雲:
卻說孫武得吳王班師之詔,正與伍員商討,忽報:“楚軍中有人送書到。”伍員命取書看之,乃申包胥所遣也。書略雲:
伍員以書示孫武曰:“夫吳以數萬之眾,長驅入楚,焚其宗廟,墮其社稷,鞭死者之屍,處生者之室,自前人臣報仇,未有如此之快者。且秦兵雖敗我餘軍,於我未有大損也。《兵法》:‘見可而進,知難則退。’幸楚未知吾急,能夠退矣。”孫武曰:“空退為楚所笑,子何不以羋勝為請?”伍員曰:“善。”乃答信曰:
平王逐無罪之子,殺無罪之臣,某實不堪其憤,乃至於此。昔齊桓公存邢立衛,秦穆公三置晉君,不貪其土,傳誦至今。某雖鄙人,竊聞茲義。今太子建之子勝,餬口於吳,未有寸土。楚若能歸勝,使奉故太子之祀,某敢不退避,以成吾子之誌。
申包胥得書,言於子西。子西曰:“封故太子以後,正吾意也。”即遣使迎羋勝於吳。沈諸梁諫曰:“太子已廢,勝為仇敵,何如養仇以害國乎?”子西曰:“勝匹夫耳!何傷?”竟以楚王之命召之,許封大邑。楚使既發,孫武與伍員遂班師而還。凡楚之府庫寶玉,滿載以歸,又遷楚境戶口萬家,以實吳空虛之地。伍員使孫武從水路先行,本身從陸路打從曆陽山顛末,欲求東皋公報之,其廬舍俱不存矣。再遣使於龍洞山問皇甫訥,亦無蹤跡。伍員歎曰:“真高士也!”就其地再拜而去。至昭關,已無楚兵扼守,員命毀其關。複過溧陽瀨水之上,乃歎曰:“吾嘗饑困於此,向一女子乞食,女子以盎漿及飯飼我,遂投水而亡。吾曾留題石上,未知在否?”使擺佈發土,其石字宛然不磨。欲以令媛報之,未知其家,乃命投金於瀨水中曰:“女子如有知,明吾不相負也!”行不一裡,路傍一老嫗,視兵過而抽泣。軍士欲執之,問曰:“嫗何哭之悲也?”嫗曰:“吾有女守居三十年不嫁,往年浣紗於瀨,遇一窮途君子,而輒飯之,恐事泄,自投瀨水。聞所飯者,乃楚亡臣伍君也。今伍君兵勝而歸,不得其報,自傷虛死,是以悲耳。”軍士乃謂嫗曰:“吾主將正伍君也。欲報汝令媛,不知其家,已投金於水中,盍往取之?”嫗遂取金而歸。至今名其水為投金瀨。髯仙有詩雲:
孫子之才,彰於伍員;法行二嬪,威振全軍。禦眾如一,料敵若神;大伸於楚,小挫於秦。智非偏拙,謀不儘行;不受爵祿,知亡知存。身出道顯,身去名成;書十三篇,兵家所尊。
投金瀨下水澌澌,猶憶亡臣報德時。三十年來無匹偶,芳名已共子胥垂。
昭王令人求之不得,乃旌表其閭曰:“忠臣之門”。以天孫因為為右尹,曰:“雲中代寡人受戈,不敢忘也。”其他沈諸梁、鐘建、宋木、鬥辛、鬥巢、薳延等,俱進爵加邑。亦召鬥懷欲賞。子西曰:“鬥懷欲行弑逆之事,罪之為當,況可賞乎?”昭王曰:“彼欲為父報仇,乃孝子也。能為孝子,何難為忠臣?”亦使為大夫。藍尹亹求見昭王,王思成臼不肯同載之恨,將執而誅之,令人謂曰:“爾棄寡人於門路,今敢複來,何也?”藍尹亹對曰:“囊瓦惟棄德結怨,是以敗於柏舉。王何如效之?夫成臼之舟,孰若郢都之宮之安?臣之棄王於成臼,以儆王也!本日之來,欲觀大王之悔過與否?王不省失國之非,而記臣不載之罪,臣死不敷惜,所惜者楚宗社耳。”子西奏曰:“亹之言直,王宜赦之,以無忘前敗。”昭王乃許亹入見,使複為大夫仍舊。群臣見昭王度量寬洪,莫不大悅。昭王夫人自以失身闔閭,羞見其夫,自縊而死。時越方與吳構難,聞楚王複國,遣使來賀,因進其宗女於王,王立為後妻。越姬甚有賢德,為王所還禮。王念季羋相從磨難,欲擇良婿嫁之。季羋曰:“女子之義,不近男人。鐘建常負我矣,是即我夫也。敢他適乎?”昭王乃以季羋嫁鐘建,使建為司樂大夫。又思故相孫叔敖之靈,令人立祠於雲中祭之。子西以郢都殘破,且吳人久居,熟其途徑,複擇鄀地築城建宮,立宗廟社稷,遷都居之,名曰新郢。昭王置酒新宮,與群臣大會,喝酒方酣,樂工扈子恐昭王安今之樂,忘昔之苦,複蹈平王故轍,乃抱琴於王前奏曰:“臣有《窮衂》之曲,願為大王鼓之。”昭王曰:“寡人願聞。”扈子援琴而鼓,聲甚淒怨。其詞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