瞠目結舌地看著兩隻鬥得翻翻滾滾的鬥蠍,德貝勒愣怔了好半天,方纔像是如夢初醒般地站直了身子,幸災樂禍地朝著納九爺怪笑起來:“我說納九,你可真有出息啊?!服侍了三年的鬥蠍,這都能叫你服侍得走了蠆?這火正門裡的爺們,當真是豆鼠子下崽兒――一輩不如一輩了!”
勉強擺出一副笑容,納九爺馬草率虎地朝著那滿麵煙容的中年人打了個千:“德貝勒吉利!如何您今兒有閒上我這小門小戶來遛彎了?”
慌亂地用一根芰草挑開了兩隻已經鬥在了一起的鬥蠍,納九爺顧不上理睬德貝勒的冷嘲熱諷,隻顧著緩慢地從懷中摸出了個小葫蘆,一股腦地將葫蘆裡的青灰色藥粉灑到了旱池子中。
伸手從腰上掛著的小荷包裡摸出個精美的琺琅鼻菸壺,德貝勒用留著長指甲的小指頭從鼻菸壺裡磕出一丁點兒鼻菸,湊到鼻子下猛地一吸,仰天打了個重重的噴嚏:“這院子裡一股子甚麼味兒吧?我說納九,好歹你們家祖上也給九門提督府當過差,如何到了你這一輩,倒是越混越埋汰了呢?廢話少說,蠍子呢?拿出來叫我瞅瞅?!”
“成!”
捂著咕咕作響、模糊作痛的肚子,德貝勒原地蹦起了老高,跳著腳叫罵起來:“這他媽還能更邪性點麼?傳聞過搶金搶銀搶女人,還頭一回見著搶茅房的?從速給爺出來……”
壞笑著盯著德貝勒,相有豹倒是一臉的好整以暇:“那這麼說……就照著我們方纔籌議的,等秋蟲會過後再還錢,成不?”
乜斜著眼睛,德貝勒重重一口痰吐到了地上:“呸!本年秋蟲會眼瞅著就到日子了,這節骨眼上還跟你貝勒爺藏著掖著,你是籌算藏著你那倆蟲兒上秋蟲會上去搶本年的頭彩了?”
微微嘲笑著,相有豹抬手止住了想要開口辯論的納九爺,翻手便將塞進懷中的那張金靴底抽了出來,朝著德貝勒麵前一晃:“德貝勒,既然我師叔都認了從您手中借了一百大洋,貝勒爺手中也有白紙黑字的借券,那的確是負債還錢,天經地義!也不怕跟德貝勒您說實話,我師叔手頭壓根就冇那麼多大洋,就算加上我這金靴底,恐怕離著德貝勒您說的那數量,也都差得老遠……”
微一側身,相有豹恰到好處地擋在了德貝勒的身前,朝著德貝勒暴露了個極其渾厚的笑容:“這位貝勒爺,您留一步!服侍蟲豸都講究個端方,今兒是旱池子墊新土的日子,忌諱生人衝撞!”
支棱著胳膊,德貝勒非常不屑地高低打量著相有豹:“誰褲襠冇夾緊,倒是把你給暴露來了?麻溜兒給爺滾一邊兒去!”
明顯是被大煙掏空了身子,被納九爺按在了椅子上的德貝勒喘著粗氣灌了幾口熱茶,方纔將手中空蕩蕩的茶碗朝著地上一扔,指導著幾隻被納九爺捧來的鬥蠍罐子叫道:“彆想跟爺打草率眼!一支支全給爺倒進旱池子裡,讓爺看細心了,甭想拿著些靴筒蠍來跟爺打哈哈!”
不等麵帶嘲笑的德貝勒開口辯駁,相有豹伸展著胳膊朝著周遭一比劃:“就算是我師叔一場都贏不下來,這套四合院也遲早是德貝勒您的!我師叔能贏,那德貝勒你高歡暢興收現錢,還能看幾場鬥蠍的好場麵。我師叔贏不了,德貝勒您也就晚十天半個月來收這四合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