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大昕和紀昀名聲,海內共知。因一居江南,一居河北,旁人便以“南錢北紀”合稱二人。二人又都是乾隆十九年進士,友情匪淺。不過二人雖俱有才名,特長卻不不異,紀昀擅於文評,對彆人詩文作品,常常一語中的,之前訂正《四庫全書》,所拔取的三千七百部冊本,六千餘部存目書,每一部均需開列一篇“撮要”,以申明作品好壞。這一重擔便由紀昀完成,固然一萬餘篇撮要並非儘出其手,但終究兼顧定稿,倒是由他訊斷。錢大昕則善於考據,又以考據入史學,故而同為學者,卻文史殊途。
“先生,鄙人測驗為官,天然是想著上報皇恩,下安黎庶之事了。”阮元先前在李晴山家,就被教員問過這個題目,一時也不得其解。厥後想想,祖父就曾經應過武舉,還是武進士,無妨向他學習一番。而回想祖父那些遺物,他第一個想起的就是那部《數理精蘊》,隨即也想起了上麵那“上報皇恩、下安黎庶”八個乾枯瘦勁的大字。
紀昀笑道:“《考工記》?聽著是冷僻了些,近年《周禮》除了戴東本來生,似也無甚佳作。若能彆出機杼,倒也是件功德。隻是辛楣,你不會覺得,我常日忙著訂正《四庫》,竟荒廢了經術吧?如果你這般想,哼哼,隻怕你明天要哭著歸去嘍。”說著說著,用心做出抽泣之狀,一時諸儒看著,卻也不由莞爾。
二人正談笑間,江彩也已到了廳裡,眼看錢大昕坐在上首,她雖已有孕將近八個月,也趕緊施禮道:“見過錢先生了,伯元的事,我剛纔已聽人說了,也是我的不對,抱病這麼久,竟遲誤了伯元科考。”
錢大昕笑道:“曉嵐兄儘管看,如果你感覺這謄寫得不好。小弟明日,就捲了鋪蓋回江南去。今後也休說甚麼南錢北紀,隻稱紀大、錢二罷了。”
紀昀眼看錢大昕在場,笑道:“辛楣啊,傳聞你此次重回都城,也快兩年了,如何常日也冇聽你說一聲?這要不是任子田在我這裡辦事,聽他偶爾提及,我還覺得你在江南納福呢。如何?人家都說南錢北紀,這到了我的地界上,不敢出頭了吧?哈哈!”
紀昀看這部書時,隻覺冊子不厚,上麵寫著“考工記車製圖解”七字,隨便翻開一頁,字倒印得工緻。想著著書之人,應是個後輩,不敢多行著作,可又是哪家的後輩,竟有如此財力得以刊印新書?
錢大昕看紀昀神采,想來已是承認了這冊新書,笑道:“著書之人,本年才二十五歲,這書也不過年初方得刊印,曉嵐兄現在看到,已經算早啦。”
邵晉涵道:“他何止短長,運氣也不錯呢。阿中堂這個孫子,傳聞不但技藝出眾,更好讀書,現下已是舉人,眼看著來年籌辦應會試了。隻怕阿中堂家這座背景,夠他恒瑞安穩兩輩子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