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郎君,求小郎君憐憫舍些藥罷,救一救我的孩兒。”
熱騰騰的當歸湯被端到了我的跟前,海棠一麵吹著氣,一麵將那碗湯藥一點一點地喂進我口中,一滴不剩。
我透過海棠發直的雙眼望出來,籌辦好同她一道接管那半生的淒苦。
有個老乞丐冷眼旁觀著悠悠道來,非常隨便,一臉見慣了世事的冷酷,卻也忍不住悄悄歎了口氣。
土廟外一陣此起彼伏的馬鈴鐺,似有個馬隊停在了外頭。未幾時,一個裹著玄色大毛氅的少年在幾名家仆的簇擁下走進土廟,俊朗不凡,卻非常孱羸。
海棠伏地感激地泣道:“多謝小郎君,多謝恩公救我孩兒。小人此生冇法酬謝,如有來世必然傾儘統統來報。”
實在我並不知該如何同伢兒解釋他阿孃的故去,可麵對海棠漣漣的淚水,我除卻點頭答允,彆無他法。
“大夫說我孩兒如有當歸湯吃,便能保住性命……我無錢買藥……”海棠說著便向那少年磕下頭去:“小郎君如有,千萬給一點兒拯救罷。”
海棠伸過手,卻又在碰觸到藥碗的刹時躊躇住了。“這藥,吃了它,隻怕當代各種都不會記得了罷?”
我是海棠的孩兒?我的手不覺在徒弟的手掌中握成了一個團,錯愕在心口翻滾。若不是徒弟的手上又加上了些力量,我約莫已一步衝到吃了湯藥的海棠跟前,一問究竟。
那被海棠尊稱為“小郎君”的少年在年小的我與海棠之間來回看了幾眼,迷惑道:“你要甚麼藥?”
那少年與一眾主子不知何時已拜彆,我的精力垂垂長起來,海棠卻更加衰弱了。土廟裡俄然又來了幾乞兒丐子,圍著我和躺在地下的海棠七嘴八舌,甚麼樣的口音都有,我不能全聽明白。
跨出土廟的那一刻,我忽地放聲嚎啕了起來,哭喊著“阿孃,阿孃”,可惜中氣太弱,很快便被人聲蓋了疇昔。我想跟上去,卻被不知甚麼人拽走了,來不及再向那捲草蓆望一眼。
與平常一樣,他是要借求藥者最後回顧的前塵舊事,來教我參悟若夢浮生。
“不,不,我絕非那等貪得無厭的,此生所求已得償所願。”海棠忙點頭,又看著我道:“伢兒他若醒來瞧見……瞧見我……”
那一隊人進廟便要來趕我們,少年同身邊的近侍說了幾句,那些人倒乾休了,罵罵咧咧地到土廟的另一角落鋪了墊褥,奉侍那少年坐下安息。
我殘破不齊的影象中,從未曾有過那樣的狼狽模樣。
很多夜裡來朱心堂的求藥者,在求得這一碗湯藥後,皆會有如許的遲疑,海棠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