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倉猝往前頭去帶路,他行得極快,我才眨了眨眼,便已不見了他的蹤跡。我驚詫望向徒弟,徒弟朝我一伸手,一掌控住了我的手,微微一蹙眉:“手怎如許涼。”
“阿心願助他?”徒弟挑了挑眉,“不扔他進湖裡了?”
徒弟撇開那哀告的遊魂,上前檢察那佳耦二人的形狀。“口唇紺紫,白沫橫流,公然是服了蓖麻子。”
說著他難以自控地嚎啕起來,斷斷續續地勉強將餘下的話講完。“我四周呼救,可誰能見遊魂?絕望之下,便在此處等著爺孃靈魂來會,豈料這位女人竟能見我,我原想求她去救我爺孃,可她卻……”
我靠近一嗅,頓時大驚失容:“師……徒弟,這是香加皮。”香加皮有毒,這對佳耦已然服食了有毒的蓖麻子,目睹著氣味將斷,徒弟怎還再用毒,這豈不是雪上加霜了麼。
“徒弟,我有酒。”我從速將懷裡揣著的吃剩的半瓶冬酒獻了出來。
“既如此,你前頭帶路罷。”徒弟向他抬了抬下巴。
我展開眼,心頭躍起一陣狂喜:“徒弟,徒弟!”
我張了張口,未及作答,驀地驚覺本身已與徒弟聯袂走出了小梅林。
再一昂首,那少年閃了閃身,冇入湖邊的一間棚屋內。
徒弟冷酷性命是我早已習覺得常的,何況他口裡說的話雖冷,手上救人的活計並未停過。歎過以後,他拔開酒罈的塞子,將腰間的吊掛的那幾枚小囊袋拽下一枚,丟了幾個深褐色小塊兒進酒罈子裡。
陰暗中的聲音又帶上了哭腔,從地下站起來的又是一個單弱少年了,與剛纔的惡煞模樣截然分歧。饒是如此,我還是有些心不足悸,往徒弟身後縮了縮。
說罷徒弟又扯下兩個囊袋丟給我,我低頭一瞧,是甘草和綠豆,恰是解香加皮與蓖麻子需求用的。
臘梅樹下,盤根錯節的暗影中,有個鎮靜的聲音告饒道:“朱先生恕過這一回罷,我並非那惡靈凶鬼,隻因孔殷過分,一時錯了主張,求朱先生饒我這一遭。”
胸口驀地一緊,有人抓住了我的衣衿,將我全部提了起來,猜想中濕冷的湖水一滴都未沾著。
我呆呆一怔,暗忖:怎的兩條性命還及不上幾口酒水?
徒弟“哦”了一聲,偏頭問我道:“他唬得你幾乎落水,你倒不惱他?”
徒弟放開我的衣衿,朝地下涼涼隧道:“你是要誰同你陰陽路上為伴?”
“果然是家徒四壁,年節裡連一杯水酒都不見。”他不滿地搖點頭,轉向還在地下趴伏著抽泣的少年:“你莫哭了,你爺孃還救得,你家可有酒?取些酒來化藥。”
我從地下撿起半包散落的褐色齏粉,謹慎翼翼地嗅了嗅,馬上從鼻尖下拿開,揮手打散在我麵前揚起的那些散粉:“徒弟,是蓖麻子。”
“即便她不肯,你也不成侵犯於她,你可知生魂害人,罪孽難消。何況,我隻這一個徒兒,豈容得你肆意欺負?”徒弟仍舊靠著梅樹不緊不慢地訓戒他,我卻急了起來。他爺孃靈魂將來,可見另有一口氣在,此時去救,約莫還來得及。
可我覺悟得太晚,雖擋開了他的抓握,身子卻不受控地往身後的湖水裡倒去。
我在徒弟身後催道:“徒弟,徒弟,他也是個不幸人,不若便幫他一幫罷。”
我必定地點點頭,凡事總得分個輕重緩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