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大喜,口中伸謝不迭。徒弟卻不耐煩地揮揮手:“謝甚麼,白遲誤工夫,當真要謝,待救了你爺孃,便謝我徒兒不計前嫌罷。”
徒弟“哦”了一聲,偏頭問我道:“他唬得你幾乎落水,你倒不惱他?”
氣急了的陰魂俄然怪叫一聲,收回扯破般的聲音,帶著水邊腐臭草葉的黴腥味兒直撲過來,我抬起套著青玉鐲子的左手一擋,纔沒有被他陰冷光滑的手觸到。我俄然認識到他與海棠一樣,都非常忌怕那隻徒弟給的青玉鐲子。
說著他難以自控地嚎啕起來,斷斷續續地勉強將餘下的話講完。“我四周呼救,可誰能見遊魂?絕望之下,便在此處等著爺孃靈魂來會,豈料這位女人竟能見我,我原想求她去救我爺孃,可她卻……”
徒弟不知從那邊摸出小半截蠟燭固在一張破桌上,順手在燭心上撚了兩下,燭光頃刻照亮了這間小屋。隻見牆角邊木板鋪成的粗陋的床榻上無聲無息地躺著一名中年的婦人,床榻下倚牆還歪著個年過不惑的男人。
陰暗中的聲音又帶上了哭腔,從地下站起來的又是一個單弱少年了,與剛纔的惡煞模樣截然分歧。饒是如此,我還是有些心不足悸,往徒弟身後縮了縮。
背後彷彿已能感遭到湖水的陰寒,我咬牙仍舊搖了點頭。
對於他的勒迫膠葛我確切有些憤怒,可想到他此前藏身於大石背麵抽泣時那樣苦楚,許是有內幕的。我磨牙道:“怎不怨惱?一會兒也要將他扔進湖中才解氣。扔他下湖前,便予他個機遇辯白辯白,也好教貳心折口服。”
少年倉猝往前頭去帶路,他行得極快,我才眨了眨眼,便已不見了他的蹤跡。我驚詫望向徒弟,徒弟朝我一伸手,一掌控住了我的手,微微一蹙眉:“手怎如許涼。”
我張了張口,未及作答,驀地驚覺本身已與徒弟聯袂走出了小梅林。
徒弟撇開那哀告的遊魂,上前檢察那佳耦二人的形狀。“口唇紺紫,白沫橫流,公然是服了蓖麻子。”
“徒弟,他先前確是求我幫他……”我站穩腳,拉了拉徒弟的衣袖,輕聲道。
徒弟輕晃著小酒罈,神采甚是篤定:“你幾時見徒弟用錯過藥?這二人氣味奄奄,解毒的湯藥灌下去恐是白搭的,須得拿香加皮激一激,待他們脈搏振抖擻來,再用解毒湯藥,方纔管用。”
“即便她不肯,你也不成侵犯於她,你可知生魂害人,罪孽難消。何況,我隻這一個徒兒,豈容得你肆意欺負?”徒弟仍舊靠著梅樹不緊不慢地訓戒他,我卻急了起來。他爺孃靈魂將來,可見另有一口氣在,此時去救,約莫還來得及。
可我覺悟得太晚,雖擋開了他的抓握,身子卻不受控地往身後的湖水裡倒去。
我呆呆一怔,暗忖:怎的兩條性命還及不上幾口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