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為這般,我倒有個彆例。”徒弟從懷中摸出一枚舊銅錢,悄悄扣壓在破桌上。“這銅錢是一個來瞧病的道人抵予我的藥資,說是將它知心墜在胸前一日,便有一回意想不到的好氣運。我也未曾用過,不知真假,你佳耦二人拿去嚐嚐運道罷,或還能將日子過起來。”
佳耦二人同點了點頭:“可不是,無妄之災。”
“果然麼?”徒弟一下子顯出了些興趣,目光在吳三利佳耦二人之間來迴轉了兩圈。
“如若當初買賣不敗,裕才指不定就另有救,家中也不至如此,我們一家定然過得穩穩鐺鐺,安安順順……說到底天意弄人……”婦人喃喃恨語,一下下地捶著床榻,似在捶打本身悶得生疼的心口。
頭一道亮光穿過厚厚的雲幕,從東邊暉映下來,仿若呼喚,無數道光芒不約而同地密密落下。徒弟走在前頭,沐著一片重生的金紅,好似從一團火焰中走出來。這景象不覺使我從艱苦的參悟中走了神。
我與徒弟同在一張破長條凳上坐著,我本要起家避開他的拜謝,卻被徒弟按下了手。他向前傾了身子,支了胳膊在膝上,托著下巴道:“你謝我何為,求死之人,我向來不救。今次例外,全因我這傻徒兒應了年節的景兒,發了善心,我便權當替我徒兒攢些福分罷了。”
那吳三利將信將疑地轉了轉眼,躊躇道:“果然有如許的神物,先生如何不消?”
“這誰曉得,用與不消,全在他們本身。”徒弟衝我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大家有大家的運數,而運數如何畢竟在人而不在天,所謂無妄之災,本就是由無妄之想而起。本日因你起了善念,突破了他們的劫數,卻並未曾滅了他們心底的無妄之想,且看今後罷。”
那男人頓坐在地,哀哀抹淚:“女人瞧著年紀不大,衣食無憂,安知人間痛苦。想我吳三利本來也是殷實商戶,小本買賣雖贏利未幾,日子尚也過得。可天總難測,隻敗了一筆買賣,便一發不成清算,偏這個時候我那獨子裕才暴病,即使我耗儘殘剩的家財也留不住他……你們……你們救我也是無用……”
徒弟曾說過,人有了欲求,再艱钜也能苟活下去。此時吳三利眼中的透出的意義,是想要那枚舊銅錢罷,我能感遭到他較剛醒轉時,多了幾分活力。
我看了一眼男人身邊垂淚的少年,本來他叫裕才。
那二人抽吸著鼻子,漸止住了眼淚,相顧悵惘。
五銖錢我是曉得的,傳聞那位殘暴暴戾的天子,鍛造了一種貨幣,貨幣上有個“五”字,倒置貨幣時,阿誰“五”字便成了一個“凶”字,世人稱為“凶錢”。終究李興楊亡,天子遭人刈首,皆說是那凶錢之故。
徒弟哈哈笑起來,攤了攤手:“我要來何為?再者,這銅錢雖妙,卻有凶惡之處。那道人千叮萬囑,銅錢每使一回,心腸便要硬冷一回,故而不成多用。偶爾為之挽救危難尚可,切莫迷戀此中。”
“嗯。”徒弟隨口應對,“散落人間多得是,並非甚麼奇怪物。”
“你道會如何?”徒弟淡淡笑過,伸手在我肩膀上一拍:“阿心,走了。”
我忙跟在徒弟身後,將那對死而後生,前路未卜的薄命佳耦撇在了身後。
少年先覺悟過來,忙與我施禮,又是道歉又是伸謝。我一下跳起來,連連擺手,勸道:“謝卻不必,你今後便放心去那該去之地,莫再浪蕩盤桓了。”那男人剛要拜,乍聽我這麼一說,不知以是,愣在了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