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摟住怕痛哭喊的孩子,恨恨地哽咽:“花燈燭火翻了哪就這般短長了,是那花炮!一燃燒便徑直炸開了,火躥很多高,孩子跑得稍慢了,便遭了大罪……”
接下來的幾日,直至出了年節,來朱心堂換藥買藥的人方纔垂垂少了,這一個年過得跟個劫似的,總算是過了。
我俄然想起元夕那日從外頭返來時遇著吳裕才,他提過他爺孃現在做的買賣,我在小泥爐上擱置下銅銚子,試問道:“莫非是花炮焰火的買賣?”
徒弟並不在乎吳裕才如何,儘管向他爺孃問安好。
吳三利低低地笑起來,掩不住的對勁:“論說好銷不好銷,這時節,再冇比這更好銷的了。”
“哦?吳郎時來運轉了,如何又托了我的福?”徒弟滿麵堆笑地與這對佳耦讓了座,桌上有小泥爐現焙著的暖身薑片棗茶和供客的陶碗,我斟了兩碗遞到他們跟前,留意聽著吳三利抬高了的聲。
有幾個孩童,傷得更不幸些,細皮嫩肉上的燒燙傷痕觸目驚心。張家娘子瞧得眼裡直泛水光,一麵輕手重腳地擦拭汙血,一麵問道:“怎傷成這個模樣?但是不細心打翻了花燈燭火?”
“我……”他反倒又語結了,“我”了好幾遍,終道:“有甚藥能醫心口梗阻僵冷,筋骨痙痛的?”
這日我一人出鋪子去送藥,他見我出來便當即上前來,我暗笑,原是驚駭徒弟,等著我孤身時方敢來與我搭話。
我丟動手裡的活計,忙迎了上去,將他佳耦二人讓進店堂,順勢向門外的吳裕才使了個眼色,號召他一同跟著出去。他稍一躊躇,剛要抬腳出去,恰徒弟聞聲從後院轉出來。
隔了幾日,那些年節中的火燙傷者漸少了,我也不必來回送藥。這日正閒著,門口忽傳來一聲“阿心女人”。
上回因他膠葛,誤了回鋪子的時候,本日我可不想再誤一回,遂停了步,冇好氣地問道:“何事?快快說來。”
我替徒弟記錄病患傷處的位置、傷情,她就在一旁幫手替人擦洗清理。傷情輕些的,隻幾處灼傷,重些的則皮開肉綻,再短長些的,炸開了胳膊手指,百般的傷都有。全部生藥鋪子裡頭滿盈了一股血腥氣,苦澀的藥氣同清甜的婢女聯手都壓不疇昔。
“得了朱先生的妙手回春,天然早就大安了。並托了朱先生的福,年節裡得了一樁好買賣,且忙了一陣,一向不得空來謝。”吳三利拱手道,我悄悄打量了兩眼他的麵色,與上回茅草棚內裡如死灰的景象天然是不能比,但也絕非安康的神情。
吳裕才吃緊地攔到我跟前,又非常顧忌我腕子上的青玉鐲子,一麵躲閃一麵阻我的路:“我隻誠懇就教阿心女人一樁事,萬不敢再無禮的。”
那些人所能做的,不過就是在鋪子裡措置傷口,買些浸洗收斂的傷藥,聚在一起謾罵一回無良商販罷了。
“都是因那花炮所害,何不一同去找那售賣之人討要個說法?”張家娘子也越聽越是氣惱,恨不能親身前去替他們討公道去。
花炮焰火歲歲有,怎的本年這般多事?
張家娘子雖因生藥鋪子在年節中經謀生出了些不痛快,可她究根追底還是個良善的,排闥一見這景象,也是一驚,不必人來邀,便主動地穿過買藥看診長隊,擠進鋪子裡來幫襯。
徒弟端著一臉和藹的笑,上前號召,涓滴不現驚奇之色,安靜得一如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