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興兒連連點頭,兩條眉毛幾近擰在一處,又有些悵惘:“阿爹要她嫁人,阿孃也說是樁功德,也不知是如何了,獨阿姊一人不歡暢,成日躲在屋裡不肯出來做事,阿爹阿孃一提嫁人的事,她便要哭一晚。”
我內心一軟,還是希冀徒弟能幫她一幫。可一扭頭,卻見徒弟正似笑非笑地瞧著我,這神情,在我執意要救吳三利佳耦的那晚,也曾見過。
我跟去後院,地上正攤曬了一筐切了片的藥料,徒弟提起筐將那味藥翻了幾翻,一股焦苦的氣味隨之翻了出來。
劉興兒承諾下,茫然地抱著酒罈子與醒酒茶走了。我彷彿被人窺測了一番普通,不敢去看徒弟,更不敢再說甚麼,藏著滿懷的心虛與彆扭,仍舊回後院去整治梅子。
“朱先生,阿爹命我來取醒酒茶。”他將那小酒罈子往櫃檯上一放,悶聲道:“這個,是阿姊囑我帶給朱先生的,不是大甕裡所出,是阿姊暗裡裡自造的,統共隻這一罈子。”
婦人們還在嘰嘰咯咯地笑談,我推說出來逛久了徒弟要責,便辭了張家娘子要歸去。張家娘子趕快又捧了一小筐新奇梅子出來,往我懷裡一推:“帶給你徒弟去,我這兒不得空,便勞煩他自個兒焙成梅乾,進了暑日就全指著你家的烏梅湯度暑了。”
大夥兒一陣笑,又拿徒弟提及了打趣兒的話,畢竟是有人忍耐不住,道:“罷了,罷了,便說與你曉得,吳三利瞧上的,是劉家酒坊的九兒。”
“可不是。”另有知情的鎮靜道:“雖說是做偏房,可吳家無嗣,酒坊的女兒又年青,過門後如果得了男,那可了不得,今後吳家的一家一當,還不滿是她的。如此說來,也不虧了她,算得上是一門好婚事。”
“這筐差未幾曬得了,你細心收起來,莫要同五加皮混淆了。”徒弟叮囑道。
我內心發虛,忙偏過眼,將櫃檯上的醒酒茶包遞到劉興兒手裡,低聲提示他拿好茶包。恰好那劉興兒的心機並不在醒酒茶上,卻緊盯著一旁的酒罈子,盼望著徒弟答了好歸去回他阿姊。
女兒家的情思我不能非常瞭然,可九兒待徒弟之心,我倒是懂的,此時見這一罈酒,心頭彷彿被甚麼不成名狀之物不輕不重地撞擊了一下,萬千感念一下在內心散開,恰好一絲都握不住。
我抱著一筐梅子回到鋪子裡,與徒弟一同清理醃漬梅子的當口,便將吳三利要討劉九兒做小的事學說了一遍。
徒弟跟著出來,瞥一眼那小酒罈子,意味不明地淺淺一笑,不說收也不說不收,隻叮嚀我快找找現成的醒酒茶另有冇有剩的。
“張嫂子,說的酒坊的女兒,是哪家酒坊?”我內心模糊有些猜想,不由插話問道。
我提鼻一嗅,該是五加皮,又似有分歧。抓了一片在手裡翻看,模樣同五加皮是分歧的,隻是光彩更深些,藥氣更甚。我記起了這藥,是含了毒的香加皮,徒弟恰是拿它救回了吳三利佳耦的性命。
“聽聞那吳家不過是半老的佳耦二人,本另有個獨子,年前病死了,竟再冇旁人了。西街上的那宅子但是不小,這麼住著豈不空洞?吳家大娘子總也有四十的年紀了罷,子嗣上恐怕……”張家娘子端了一碗新收的梅子出來分,酸濺唇齒,與婦人們含酸的說嘴倒非常異曲同工。
隻是這大毒之物,鋪子裡並不常用,頂多用以製個滅耗子蟲蟻罷了,不知備下這麼很多是要何為,難不成今夏又將鼠患成災?我一麵胡亂推斷一麵妥當地將香加皮拾掇起來,另存在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