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去後院,地上正攤曬了一筐切了片的藥料,徒弟提起筐將那味藥翻了幾翻,一股焦苦的氣味隨之翻了出來。
梅子尚未清算妥,前麪店堂裡就有人在喚“朱先生”,我出去一望,倒是劉家的興兒,提著一個小酒罈子出去,滿臉的不歡暢。
我內心一軟,還是希冀徒弟能幫她一幫。可一扭頭,卻見徒弟正似笑非笑地瞧著我,這神情,在我執意要救吳三利佳耦的那晚,也曾見過。
劉興兒承諾下,茫然地抱著酒罈子與醒酒茶走了。我彷彿被人窺測了一番普通,不敢去看徒弟,更不敢再說甚麼,藏著滿懷的心虛與彆扭,仍舊回後院去整治梅子。
年節的花炮、開年的燒春,出了那兩茬事以後,竟也無人究查下去,擺佈也不聞聲鬨出性命來,垂垂地此事也就淡了下去。
我往張家送祛穢香包時,正遇見她同幾個婦人閒談,說到西街上官家人棄下的那間帶院子的大宅,當今已有了賣主,不是旁人,恰是吳三利的手筆。如此說來,何止是重振家業,清楚是在開疆拓土。想來那五銖錢非常得用罷,也難怪,吳家嬸子每返來調方劑,五加皮的用量一次重過一次。
隻是這大毒之物,鋪子裡並不常用,頂多用以製個滅耗子蟲蟻罷了,不知備下這麼很多是要何為,難不成今夏又將鼠患成災?我一麵胡亂推斷一麵妥當地將香加皮拾掇起來,另存在了一邊。
我內心發虛,忙偏過眼,將櫃檯上的醒酒茶包遞到劉興兒手裡,低聲提示他拿好茶包。恰好那劉興兒的心機並不在醒酒茶上,卻緊盯著一旁的酒罈子,盼望著徒弟答了好歸去回他阿姊。
當下就有人興趣勃勃地接話:“你還不知麼?吳三利瞧上了酒坊裡的女兒,正要討來做個偏房,好開枝散葉子孫連綿的。”
張家娘子一怔,繼而吃吃笑道:“你快莫問這些。教你徒弟聞聲了,少不得說我們帶著你小女人家閒言閒語,又該惱了。”
“張嫂子,說的酒坊的女兒,是哪家酒坊?”我內心模糊有些猜想,不由插話問道。
轉眼春已至深,初夏將臨,吳三利佳耦公然未踐約將五銖錢送回鋪子。吳家嬸子間中還來買過兩回藥,並不提歸還貨幣的事。徒弟也不詰問,從善如流地問症調方劑。
這話原不必他叮嚀的,五加皮炮酒通經祛濕毒、疏解心肝澀悶,與之同宗的香加皮卻含劇毒。徒弟教的,我一向都熟記於胸,又怎會忽視混合了。
我抱著一筐梅子回到鋪子裡,與徒弟一同清理醃漬梅子的當口,便將吳三利要討劉九兒做小的事學說了一遍。
“這筐差未幾曬得了,你細心收起來,莫要同五加皮混淆了。”徒弟叮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