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猜想這些話楊三郎也無處去說,便耐著性子將這個門庭式微、結病發逝的哀痛故事聽完後,抬了抬拿著簪子的手臂,淡然問道:“既是楊主簿記念亡妻的保重之物,怎又轉贈了現下這位娘子?”
徒弟放動手臂,掂著銀簪向楊三郎淡淡笑道:“娘子的頭痛症已無大礙,略保養些日子,便能大好。這銀簪,便算作診金。”
“理應如此。”徒弟在坐中有禮地一欠身,不急不躁,悠然等待。
徒弟既得了她的應允,帶了我起家告彆。楊三郎忙喊了個家仆去套車,好送我們回茱萸巷。瞧這景象,偌大的宅子裡頭彷彿隻要四名仆婢,一個小婢子在得病的新婦跟前奉侍,約莫是隨她嫁來的,另一個年長些的仆婦奉養著楊三郎的母親,楊三郎的長隨一名,另趕車養馬人一名,再騰不出一小我手來送我們出去。
小婢女領命而去,楊三郎請了徒弟落座,解釋道:“垂白叟懸心景娘病症,現在朱先生既說她將大安,少不得請垂白叟來望望。”說著他一頓,指了指徒弟手中的銀簪子又道:“朱先生於我家有恩德,按說本該重金相酬……這簪子雖不值甚麼,卻也是家中傳了幾代的物件,拿它來抵診金倒不是不能,總該教垂白叟曉得了纔是。”
“娘子臥病,怎不將釵環都收起?鋒利之物,再傷了皮肉可了不得。”楊三郎一見那簪子,便皺起眉斥了那小婢女幾句。小婢女委委曲屈都回道:“怎不曉得收好,娘子隻不讓……”
“我也不瞞朱先生。”楊三郎終是將心一橫,感喟道:“這簪子原是我亡妻李氏敬愛之物,她未及及笄便嫁來我楊家,這傳家的簪子是我贈她的及笄禮,她甚是保重,每日簪戴在髮髻間。”
徒弟不回他的問,自顧自地上前細心探看謝景娘,聽了一回脈,觀了一回麵色,忽伸手在她狼藉的髮髻間摸索了兩下,拔出一支素銀的簪子。
楊三郎搖了點頭:“我並不知她何時自取用了此物,也未曾同我說過。”
“阿心,今晚……你睡下時將房門閉緊,莫要到前頭來。”
回至茱萸巷天氣將暮,徒弟叮嚀了聲閉門,吳甲忙跑出來上門板落鎖。
楊家的車馬已在大門前等著,徒弟率先上了車,一伸臂將我也拉了上去。待楊三郎追出來時,馬車已搖搖擺晃地走了一大段出去,他也隻得立在原地頓腳感喟。
徒弟乾脆也不走了,站定在二門前,從懷中取出那支雀紋素銀的簪子,執在手中把玩,好整以暇地等著楊三郎訴一番原委。
隔了片時,床榻上的謝景娘輕聲一哼,動體味纜子。徒弟笑向楊三郎:“瞧瞧去罷,看我可有渾說。”
徒弟坐在櫃檯背麵,將那鸞形銀簪子取出來把玩了一陣,抬眼瞧了瞧正忙著閉店門的吳甲,“將門下密實些,今晚恐不能安生了,莫驚擾了擺佈鄰裡纔好。”
說罷他拱了拱手,道了聲“告彆”,頭也不回地往大門外走去。我忙也向楊三郎屈了屈膝,跟了上去。
楊三郎瞧著床榻上昏沉疇昔的謝景娘長歎了口氣,抬起衣袖拭了拭額上沁出的細汗,唉聲感喟地同徒弟道:“她這病症,朱先生也瞧見了,這要如何是好?”
一聽徒弟這口氣我便曉得徹夜必然有些甚麼事,他越是如許說,我便越感覺不安。
楊三郎冇法,隻得親身引了徒弟往外走。將近二門時,他俄然停了腳,向徒弟抱手一揖:“朱先生果然要這簪子作診金麼?此物粗陋,不值甚麼,朱先生如果喜好,再好些的釵環頭麵,家中也能拿出幾樣來隨先生擇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