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我因這話潸潸大動,此時聽來不覺心口又是一陣發熱,喉嚨發緊,眼眶發熱。這話聽來像是從我心底挖出來的普通,我平生並無旁的甚麼心願,唯有一念,便是能一向同徒弟在一處伴著。
徒弟的手停在門上,沉吟不語。
徒弟判定地點頭:“怕是蘇家那位小娘子又癲狂起來,昨日你破壞了她的花草,本日見了你她一定肯罷休,你莫去了。”
幾聲脆響,聽著像是一整套上好的瓷茶盞落地粉碎,帶著尋不到前程的氣憤。
徒弟神采頓變得凝重,將手臂從我的臂膀中抽出,倉促往門外走。
徒弟抬起空著的另一隻手,將我散落在臉頰旁的一綹垂髮掖到耳後,傾身向我笑道:“阿心不懼我了麼?”
他不提這話便罷了,一提起昨夜的事,我倒想起了他胡言亂語時說的那些話。“徒弟昨夜裡問阿心是否還記得你……還說翻遍萬丈塵凡尋我,非常不易……那些話,是何意?”
我忙又追道:“不是有徒弟在麼,一個犯了狂症的女子又有何懼。”
迎進前廳的,卻不是蘇宜,而是先前見過的那位貴氣的賴公子。
才放開的手,驀地反被握住,徒弟跟著我一同站起家,將我拉至他身前。“阿心,玉鏡台能照攝出民氣之惡,於我,卻隻能照出我的本心。我的本心,原是想與你世世相伴。”
“不懼。”我心下瞭然,先前的疑慮儘消,果斷地搖點頭:“隻要徒弟還是阿心的徒弟,非論那業鏡如何擺佈弄人,阿心何懼之有。”
被砸之人悶哼一聲,仆倒在地,周遭驚呼四起卻無一人敢上前。我定睛瞧去,大驚失容,遭圓鼓凳飛砸倒地的恰是蘇宜。
接了我與徒弟來的小廝將我們帶到前廳便走了,過了好一會兒,方纔聞聲有人走過來的動靜。
徒弟伸開雙臂,嘲笑著任由我抱著他的胳膊不放。
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徒弟的手掌。昨日我不過是壓壞了她幾根花草,她尚且發了狂要拿琉璃瓶砸我,現在她定然是發覺不見了玉鏡台,豈不是要鬨翻了天。不知她是否曉得那玉鏡台現下那邊,倘若得知是徒弟要了去充作藥資,隻怕她拆了朱心堂的決計都有呢。
元夕夜他曾在紛遝的人群中向我施過援手,我少不得要同他屈膝作禮,徒弟卻隻還了他微微一笑。
我鎮靜失措地撲到徒弟膝前,緊握住他垂在膝上的手,抬頭緊緊盯著他瞧,恐怕下一瞬他就會像蘇玉汝那樣發瘋失形。
我的臉頓時紅了一大片,連耳根都模糊發燙。鎮靜地放開緊握著的徒弟的手,站起家想要尋個由頭走開。
“朱先生請隨我來。”他焦心過分,並不在乎禮節,領著我們就今後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