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井入口微苦,落喉始覺甘冽。沈伯朗收回目光,向見底的紅泥小杯裡重新斟茶,轉頭望著遠處連綴的翠山。
昨夜的一場急雨抹去統統可用的線索,唯有鎮西一片桑樹林裡,樹皮上還留著刀劍的陳跡。韓家季子又一次斷了行跡。沈伯朗想起父親烏青的臉,微微感喟。
廬楊城天然是最好的下榻之處。每日卯時不到,便有騷客雅士驅車出城,往燕子塢趕去。有功德者問之,便道,那日將出不出時,煙籠繞堤,荷露昏黃,才儘顯荷之嬌羞,葉之清華。
沈伯朗踏進宣城鎮時,已近晌午。驕陽當空,街上叫賣的商販寥寥。
她將那女人臨終的拜托算成了兩條:一,送他去臨川,二,救他。目前第二條一個月後就能完成,但偌大的臨川,她總不能把他丟進地界就回身走人吧。“嗯,實在這也是個彆例。”千尋如有所思地起家,手裡不知何時已多了一張玄色的硬紙箋,捏在指間隨便把玩著。
“那韓將軍的事查清了嗎?”一老者問道。
“地上有寶貝?”千尋已經醒來,在床上懶惰地打了個哈欠。
這日,辰時剛過。八丈高的城牆下,人潮湧動。一白衣少年遠遠看著城門以下隊等著出城的男女長幼,微微歎了口氣,回身向城裡走去。身後不遠不近地跟著一灰衣孺子,衣衫束得歪傾斜斜,隻偶爾昂首怯怯地看一麵火線的少年。
又歎了一口氣,千尋坐起家,向他招了招手。阿淩立即從椅子上站起,走到床邊,伸出了本身的右手,靈巧地將袖子捲起。
少年拐進一窄巷,打了兩個彎才見到一處僻靜的堆棧。身形微胖的老闆娘正在前院撒食豢養鴿子,降落的咕咕聲和翅膀拍打的噗噗聲此起彼伏,隔得老遠就能聽到。
老虞一哂,“隻不過,你們且當故事聽,出了這個門,我可不認。”
床上的人彷彿並不籌算起家,隻在枕上歪頭看著他斯須,語氣忽端莊了起來,“我問你最後一次,到了臨川,要把你送去誰府上?”
老虞待茶盞斟滿,甩開摺扇搖了搖,又合上。見粗漢已作色再要催促,才笑著開口道,“此主要說說當朝武威將軍的故事。”
就在他入迷間,小間的竹簾被人撩起,一藍衫束腰的佩劍男人走了出去。
轉念間,千尋已給他滿身查抄了一遍,估摸著寒毒應是壓抑住了,隻等舒倫山雪蓮的花期一到,便能完整根治了。
好人難做,蹙眉易老。千尋發明,自那夜她將這孩子敲暈了提走,本身已不知多少次蹙眉傷神了。
廬楊城外碧水湖,荷葉田田燕子塢。每逢仲夏,前去碧水湖賞荷的遊人絡繹不斷。
千尋有些泄氣,她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想起了阿誰白搭工夫的雨夜。
“武威將軍,姓韓,名雲起。荊州人士。弱冠年紀就參軍於冀北。所謂豪傑出少年,韓雲起用了不過三年時候,便升至千夫長。穆靖二十三年時,以妙策破西戎十萬軍馬。光帝賜其武威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