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奶奶,這是如何了?”梓枬麵露恐色,慌亂間撞上榻前小幾,身形一絆,差點顛仆,還是蘇霽華眼疾手快的將人扶了一把。
為夫守孝兩年,蘇霽華服飾寡淡,麵不搽粉,日日戴著一頂白縐紗鬏髻,清淩淩的卻還是不掩媚態身材,惹得二房的二爺恨不得每天扒著她的牆頭看。
蘇霽華嘲笑,“上臉纔好,奴不奴,主不主的,多好。”像李家這般的大師,根底頗深,如果想從外頭給它弄垮那隻會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但如果從裡頭給它攪爛了,纔會死得快。
這李家就是個吃人的肮臟地,榨乾了她蘇家的財還不敷,硬生生的又要了她的命。
“換衣,去南禧堂給大太太存候。”蘇霽華撚了撚指尖上沾著的墨汁,攏袖起家。
朱婆子是大太太那邊陪嫁過來的房裡人,跟從大太太多年。初時蘇霽華覺得是大太太體貼顧恤,特派了人過來傳授她府內端方,但此時細想來,這朱婆子不過就是大太□□插在她身邊的一隻眼罷了。
梓枬繞過那花蕊石畫屏進到正房左室,瞧見一副渙散模樣的蘇霽華,麵色一怔,似有不解。
而在臨死前,蘇霽華才終究看到了那現身的李錦鴻,那副謙虛冒充的模樣,的確恨得蘇霽華巴不得吃他的肉,啃他的骨。
屋外風雪寒天,小室內也潮冷。
“大奶奶,雨雪天涼,您還是早些歇了吧。”
梓枬看了一眼那香茶,眉宇間透出一股愁色。
梓枬躊躇半晌,終因而磨磨蹭蹭的退了出去。
“大奶奶,您是不是身子不利落?奴婢去給您請個大夫瞧瞧吧?”放動手裡的點心盒子,梓枬快步走到榻旁,走的近了,才瞧見蘇霽華身後的那片狼籍。
“哎。”梓枬驚奇的瞧了一眼蘇霽華,吃力的挪開臥榻去裡頭規整。
“大太太,這是大奶奶本日要寄的家書。”朱婆子將手裡的家書遞給大太太。
拿起一旁的小銅火箸兒撥了撥香爐裡頭的灰,蘇霽華隨便插了幾根香燭,連燃都冇燃,就讓它如許光禿禿的留著。
“就適值的事,聽梓枬那賤蹄子的話這點心好似還不大好買,是二爺特地尋了人去的。”
“是。”冬花將信遞還給朱婆子,朱婆子捏著信,似有話要講。
正月繁霜,綿雪如針。蘇霽華身穿一薄弱青裙白衫坐於小室內,已一個時候。
如老衲坐定般的蘇霽華終究動體味纜子,她遲緩展開眼眸,烏珠盈眉,傲視橫波。
蘇霽華抬手攏袖,提筆寫下一封家書,封好後喚了外頭的朱婆子進門。
梓枬蹙眉,聲音囁嚅道:“大奶奶,這朱婆子一個奴婢,仗著是大太太的人,愈發上臉了。”
“給大太太存候。”朱婆子畢恭畢敬的朝大太太施禮。
“本日裡大奶奶身邊的丫環梓枬提了盒點心過來,說是二爺給送的。”
高傲奶奶嫁進李家,梓枬便從未見過大奶奶這般慵散模樣,哪一日不是好好的梳洗整麵,將自個兒清算的乾清乾淨生恐惹了大太太不快。
厚氈覆上,小室歸於沉寂。
蘇霽華冷眼瞧著她,也不說話。
低喘一口氣,蘇霽華抬手捋了捋狼藉的鬢角,然後哈腰將牌位拾起來胡亂擦拭一番後重新擺置上去。
這茶名喚鬆蘿,乃大奶奶故鄉之物,每思鄉,大奶奶便喜泡這茶,坐於小室內看著大爺的牌位兀自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