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瑄據著袖，笑而目送著桓皆拜彆，而時錦庭聞聲門前動靜也趕來了，問清事由，也隻望著阿誰消逝的背影，點頭感喟一聲。扶瑄攬著他的肩一同歸去，邊走邊道：“現當代代當中，有很多此人之輩，妄學前賢名流鄙視禮法，覺得狂狷放浪，踩踏仁義便是張揚自我了，卻隻空學了一身外相，反倒喪失了人倫天道，儘做些為君子不恥的事。錦庭，你切莫與這般虎狼之友學。”

桓皆正凝著字入迷，一旁卻有人湊上臉來，低聲問：“公子，賣字麼？”

扶瑄身立距他二丈遠處，巋然不動，隻嘲笑著擺擺袖袍，號召主子哄他出去。

來人一笑，閉目搖了點頭，咬耳道：“五百貫。”

桓皆平生最憎有人拿他出身言事，此言可算是正戳了他的心。桓皆當即啐了口唾沫，當街要與來人大打脫手，幸而叫四周路過之人拉住了架。畢竟顧忌是在都城，出師未捷還是啞忍著些，桓皆撫心安撫幾聲，又罵了那人幾句，扭頭走了，可步子雖走著，心中卻還是忿忿不平，難以健忘，思考著到底還是世家貴胄與豪門士子間的鴻溝不成超越，說甚麼廣納門士，公道劃一，滿是嘴皮子門麵，剛纔若不是謝家看著他衣冠不富，覺著他好淩辱，也不會如此驕易於他，想及此處，桓皆攥緊了拳，揮臂一震，暗中賭咒，來日若不叫謝扶瑄抬眼觀瞻，昂首叩拜，他誓不為人！

扶瑄輕笑：“雖是好字，然‘德全儘謂之賢人，才德兼亡謂之愚人，德勝才謂之君子，才勝德謂之小人’，餘下的話，不必我說了罷。來人，送客。”

桓皆忙是揉了揉耳，被他熱氣一嗬怪是不舒暢的，隻道是冇聽清楚，又楞了斯須，再高低掃了一眼身邊之人，穿著雖是好料子，但也不似那般繁華，便問：“敢問公子，這字真值這麼多錢麼？”

桓皆驚了一跳，趕緊將字捲起保藏妥當，退了一步回：“倘若賣，公子出幾錢？”

“五十貫？”桓皆有些驚詫，畢竟他的字才值十慣錢，已是了不得了。

來人含笑撫了撫須道：“世道便是如此，於你我又何如，實不相瞞，鄙人也是幫著家主來收的。若嫌錢少，公子儘管開聲。”

桓皆自烏衣巷內出來，碰了壁途惹一鼻子灰，攜著拜作忿忿分開了。行至街上，時近中午，萬家炊煙，食肆裡傳住陣陣菜飯之香直直拖住桓皆的步子。桓皆聞見著香味，更是饑腸轆轆得很，但一摸荷包，囊中羞怯，隻好悻悻地埋頭隱入人群中。

“你……你這豈不是變相買官賣官了！”

“單論字，當朝駙馬王羲之大人在市道上暢通的幾幅，也不過幾百貫，但這字值錢便值錢在此了，他神韻氣質極是討巧了王羲之大人，倘如有如許一幅字在手，獻去王謝世家下頭哪家拜見都不成題目了。”